秋末,山中夜雨如刀。
夜奔的马蹄将路边的花草碾碎成泥,一阵剑影刀光之后,风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救错了吗?为什么他们要追杀我?”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救,却换来被各路英雄豪杰追杀的下场……
“英雄?狗熊!豪杰?垃圾!”
她也没想到,这个青云门的少主这么小心眼,会不择手段地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她,被逼至断崖之巅。
看到那岩石掉下去都得摔得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她也害怕得说不出话,一边忍住手不住的颤抖,一边扯开那张已经破旧了的斗篷,上面已从她最爱的天蓝染成了可怖的殷红。
她深吸一口气,面对底下万丈悬崖,双脚一蹬,纵身一跃……
身后,是青云门的五大护法,还有其他门派的高手,在悬崖前勒停马儿,他们是贪财好色,但不是不要命。
他们腰间随意地塞着一张皱皱巴巴的悬赏令:“叛剑者·司若寒——见者诛之,可得黄金一百两!”
“放消息出去:凡是发现司若寒尸骨者,可得黄金一百两!”青云门大护法云上摇发号施令。
“是!”属下得令,快马加鞭往悬崖底下追去。
“哈哈哈哈!还得是青云门啊,出手如此阔绰!”其中一名独眼浪子大笑道。
“谁让这丫头片子敢碍了四大门派之一的青云派少主的好事儿啊?!这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另一名独眼浪子舔了舔刀尖上的鲜血,上面还残存着少女独有的味道。他们是‘独眼双刀’兄弟,传闻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洋大盗。
江湖的爱恨情仇,正义与邪恶的界限,这一刻,她彻底看透。
从悬崖上坠落速度太快,快得她的剑都被风压弯了。她拼了命靠内力稳住身形,即将落地的瞬间,用剑刺入峭壁——
轻轻轻轻轻轻轻轻——!!!
剑身与岩石剧烈摩擦,擦得火花飞溅,她紧紧握住剑柄的双手,虎口都榨出了血。
好不容易停下坠落,才发现,自己这一剑已经在这片峭壁上留下长长的一道沟壑。
“呵呵……还不赖嘛……司若寒……就是耳朵都快给我震聋了……手臂都要给我震麻了……”
她自嘲道。一个踉跄落地,疲惫得根本站不稳。
失血过多的脑袋好像一岩石那么沉,就差把我脖子压断了……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刹那,一阵寒气突袭而来——
风静止了。雨滴凝空。
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从虚空踏出,剑意如霜,银发如瀑,脸如剑刻出来似的棱角分明。
她还来不及做出防备动作,他已经伸出手,将她从崖边托起。
“不错,你的剑,还未断。”
司若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那人的眼,像极了深冬的湖——冷,却澄澈。
“你是……谁?”
“呵呵,世人皆唤我‘冷剑仙’。”他微微一笑,那一笑,却让她第一次觉得“冷”并非无情,而是一种极致的稳。
“冷剑仙?!您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剑客——那位冷剑仙吗?”
“我不记得有第二个人敢做我的冒牌货。”
“您为什么……救我?”
“救你,需要理由吗?”
“可是……”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大好前程才刚开始呢……”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只记得醒来时,她已躺在一座奇异的学府中。
地上还有一封书信,看信封,还是祖父的亲笔信。
窗外,是一片连绵的山岭与瀑布,空中悬浮着飞行的石舟。
庭院中有孩子在比武,也有人在弹琴、煮药、修机关。
司若寒坐起,惊讶地望着一切。
冷剑仙站在门口,淡淡道:
“欢迎来到——侠客学校。”
“这……是传说中的那个培养出无数个天下第一剑客的侠客学校?”
“是,也不是。”他笑了笑,“这里教的不只是剑。剑是手段,不是终点。”
他领她走过一条长廊。
墙上刻着八个字——
“以剑为骨,以心为魂。”
“你学过剑,但你缺心。”冷剑仙直白地说。
司若寒抿了抿唇:“那……我要怎么补?师父……”
“从有经验的人身上学。”
侠客学校的课程五花八门。
天未亮,薄雾笼罩着侠客学校的北山练剑场。晨钟低鸣,石阶泛着寒气。
司若寒穿着灰白剑衣,手执长剑,静立在雾气中。她十五岁,孤高如雪。
远处有个人影正在往这边快速靠近,像猫走路一样走路不带声的。
白岚——玄冰剑圣,缓缓走来。她一身青衣,银发垂肩,气息冷到极点,仿佛连空气都被她剑意冻结。
“今日,是你的第一课。”
白岚声音淡得像风,却让司若寒的心口微微一震。
“弟子准备好了。”司若寒恭声回答。
“很好。出剑。”
——没有多余的言语。
下一刻,剑影交错,空气炸裂。
白岚出剑之快,几乎不见轨迹。司若寒只能凭直觉抵挡,剑与剑碰撞的瞬间,手臂几乎被震断。她连退三步,脚下石砖龟裂。
“剑心不稳,气乱如丝。”
白岚冷声道,“你剑中没有心,只有防。”
司若寒咬牙不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服。
“请师尊再指。”
白岚眸光如电,一剑劈下。那一剑并不快,却仿佛要劈开她的心。
司若寒本能挡住,却又被震得吐血倒退,膝盖跪地。
“为什么?”
白岚缓缓收剑,声音冷到极致,“你怕——不是怕我,而是怕失去控制。怕自己动情。”
这一句话,如同雷鸣击在司若寒心头。
她想起被家族放弃的那夜,想起父亲冰冷的背影,想起冷剑仙收她为徒时说的那句——
“若寒,你若不让剑入心,终将孤独而亡。”
白岚走到她身边,剑尖一点她的眉心。
“剑,是心的延伸。你的剑心太冷了。冷得连自己都无法靠近。若不改变,你一辈子都成不了真正的剑者。”
司若寒颤抖着抬头,泪水终于滑落。
“弟子明白了……剑心,不止是冷与杀。”
白岚收剑,微微一叹。
“很好。记住今日。若有一天,你的剑因‘爱’而颤抖,不要害怕,那才是——真剑。”
从那一天起,司若寒的剑变了。
她开始每日打坐于湖边,倾听水声,感知风的流动,尝试让“心”融入剑中。
白岚远远地看着,什么也不说,只在心底轻声道:
“这丫头,也许能走得比我们更远……”
第二天晚上,夜色沉沉,侠客学校的“魂域堂”灯火幽幽。那是一座独立在悬崖上的石殿,四周被灵光藤蔓缠绕,风声低吟,像有无数灵魂在其中低语。
司若寒站在殿门外,衣袂微动,手中紧握着那柄银白长剑——“茉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心中最深的执念。
今日,她要上的是侠客学校最危险、也是最玄奥的一门课——《魂域共鸣》。
授课者是铸魂大师——莫玄尘。
他曾为无数顶级剑者铸魂淬剑,也曾因一次失败,被剑魂反噬而失去半个灵识。
从此,他的课被誉为“地狱试炼”。
“进来。”
殿内传来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司若寒深吸一口气,踏入魂域堂。
眼前是无数漂浮的剑魂光影,它们在空中游弋、低吟,宛若幽灵在哭泣。
在中央,莫玄尘盘坐在灵阵中,双眼紧闭,满头白发无风而动。
“司若寒。”
“弟子在。”
莫玄尘睁开双眼,眸光似要看穿灵魂。
“听说你是冷剑仙的弟子。”
“是。”
“那就更不能丢他的脸。”他淡淡道,伸手一指,“坐下,放空你的心。接下来,你要与自己的剑魂相连。”
司若寒依言盘膝而坐,将茉雪横放膝前。
殿中灵光忽然聚拢,剑阵自地面升起,一道道符文在空气中燃烧。
“放下防备,进入魂域。”
莫玄尘声音低沉,却像引导着她的灵魂离体。
——下一刻,天地翻转。
她坠入一片无边的虚空。
周围全是碎裂的记忆——家族的冷眼、父亲的训斥、夜里的孤灯,还有母亲握着她手的温度。
然后,一道寒光出现。
那是她的剑魂——一位身披冰铠的少女,容貌与她极像,却眼神空洞无情。
“你想要共鸣?你凭什么?”
剑魂冷笑,声音如破碎的冰,“你不相信爱,不相信自己。你的剑中,只有‘恐惧’。”
司若寒握紧拳头:“我……不是。”
“那你为何从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剑魂逼近一步。
“你怕的不是失败,是‘感情’。因为你曾被抛弃。”
“拜托,你有眼睛吗?”若寒望着她那双空洞的眸子无奈吐槽道。
剑魂一个‘飞影刺’,立马叫她身体打了一个激灵,心口如被利刃划开。
“够了——!”她猛地拔出虚空之剑,反手一劈,剑芒撕裂了黑暗。
“是,我曾害怕!但现在我明白——真正的剑,不是逃避孤独,而是用孤独去守护光!”
她高声怒吼,剑意暴涨!
剑魂被震退,面容破碎成万千光点。那些光点重新汇入寒霜剑体。
整柄剑在虚空中发出清越的鸣声,回荡不绝。
现实中,莫玄尘缓缓睁眼。
司若寒浑身被剑气包围,长发飞舞,额前冷汗如雨,却依然端坐不倒。
那一刻,她的灵魂与剑真正融为一体。
“成了。”莫玄尘低声道。
“这丫头的剑魂,不再是冰,而是光。”
当司若寒醒来,天已破晓。
她望着手中微微颤动的茉雪,忽然感到,它在回应她的心跳。
魂域堂外,晨光初升。
薄雾在山间翻腾,远处的灵兽声声回荡。司若寒缓步走出殿门,身后的石门缓缓闭合,灵阵渐息。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体内的灵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平静、更清明。
那一夜,她在魂域中历经心劫,与剑魂融合。如今,她的气息不同了——如同被寒光洗过的灵魂,澄澈透亮。
“很好。”
莫玄尘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低沉而温稳。
他走出殿外,披着宽大的黑袍,满头白发在光中闪着银色的光泽。那一双眼——沉静如深海。
他凝视着她,忽而轻叹。
“冷剑仙收的这徒弟,果然有点意思。你并非最强的天赋,却有最坚定的心。”
司若寒低头行礼:“弟子愧不敢当。”
“别急着谦虚,”莫玄尘抬起手,掌中光芒闪动,一副古老的剑匣浮现而出,“今日我唤你回来,不只是为了考验。”
“还有一件宝贝,要亲手交给你。”
他们步入魂域堂深处。
这里是学院极少数弟子能踏足的地方——铸魂室。
无数灵阵交织在半空,浮现出古老的铭文。地上有七十二个剑炉,炉火以灵脉为燃,光华如流星。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灵气的味道。
莫玄尘伸手,剑自动从司若寒手中飞起,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他轻抚剑身,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这柄剑,是某人用自身半魂铸的。”
“但他当年未能完成最后的封印——因为他怕。”
司若寒微愣:“师尊……怕什么?”
莫玄尘目光深邃:“怕你走上他一样的路。”
他轻叹一声,掌心灵火点燃。
“可惜,剑的路,不怕疯,只怕空。若你没有自己的灵魂,这剑永远只是‘冷’,而不会‘活’。”
他展开袖袍,袖中洒出千道金线,编织成复杂的魂导符阵。
阵纹缠绕茉雪剑,像无数流光渗入剑体。
“此阵名为‘灵锋共鸣’。”
“能让剑与主人的魂息共通,若你意志动,则剑自鸣。若你心悲,则剑自泣。”
“但要记住——”
“此阵以生命为媒。若你心乱,剑会反噬;若你心碎,剑亦会毁。”
他抬眼看她,语气郑重:“你要承得起这份连结。”
司若寒没有犹豫,轻轻点头。
“我愿意。”
莫玄尘微微一笑,掌心灵印一拍,火焰轰然升腾。
剑炉轰鸣,烈光照亮整间铸魂室。
她只见剑在火中融化、重凝,剑刃浮现新的铭文——“寒锋”。
当剑炉熄灭的那一刻,莫玄尘退后一步,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温柔:
“从今天起,它不再是司天衍的剑。”
“它属于你。”
莫玄尘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玉简,递给她。
“这是司天衍的手札。你可当作是……他留给你的一份遗物。”
司若寒接过玉简,手心微颤。
她犹豫片刻,问:“大师,您认识我父亲?”
莫玄尘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开口:
“我与他,曾并肩铸剑三年。那时他还年轻,也还相信世界会因剑而变得清明。”
“但当他失去所爱之人后,剑变成了枷锁。”
他抬起头,看着司若寒的眼睛。
“若有一日,你的剑开始为别人而鸣,不再只为自己而战——那一刻,你就超越他了。”
当司若寒走出铸魂堂时,天已晚。
月光如水,她提着新铸的“寒锋”,剑身微微颤动。那种感觉,不是冰冷,而是温热的脉动——如同心跳。
她抚摸剑身,轻声道:“我听得见你。”
风过,山河无声。
而她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魂域堂深处,莫玄尘静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喃喃低语:
“天衍老弟啊,你终究没看错人。”
“这丫头,或许能带着‘剑’,也带着‘心’,走到我们都不敢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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