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府,乔家大院。
往日里威严气派的府邸,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议事厅内,晋商八大家的代表人物齐聚一堂,只是气氛,远不如往日那般和睦。
“乔兄,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说话的是范家的家主,一个精瘦的矮胖商人,此刻正激动地拍着桌子,“我们当初是说好,要给那代王一点颜色看看,可没说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炸了军方的炸药库,这罪名要是坐实了,我们所有人都得跟着掉脑袋!”
“就是!我听说,代王府已经封山了,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另一位王家的代表也附和道,脸上满是忧色。
坐在主位上的乔家家主乔致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派去的,是花重金请来的顶尖好手,按理说,就算失手,也该能全身而退。
“慌什么!”乔致庸强作镇定,冷哼一声,“人没回来,不代表就落到了代王手里。铁峰山那么大,或许是躲在哪个山沟里,等风声过了自然会回来。”
他话音刚落,一名管家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家……家主!不好了!大同的李总兵,亲率一队骑兵,把我们出关的五支商队,全都给扣下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乔致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问道:“理由呢?他凭什么扣我们的商队?”
“说是……说是奉兵部之令,彻查边境走私,怀疑我们的商队夹带违禁品,要……要开箱验货!”管家颤抖着说道。
在场的商人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的商队里,有什么东西,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私运的铁器和粮食,就足够李成梁抄家灭族了。
“是代王!一定是那个小王崽子搞的鬼!”范家家主尖叫起来,“他抓到了我们的人,把事情捅给了李成梁!”
“完了……这下全完了……”
议事厅内,一片鬼哭狼嚎。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乔致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看似落魄的代王,竟然有如此雷霆般的反击手段,而且刀刀都砍在了他们最疼的命门上。
扣押商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李成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他们进行调查。一旦被查出通敌的证据……乔致庸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众人乱作一团之际,又一个消息传来。
“家主,外面……外面有个从铁峰山逃回来的人,说有要事禀报!”
“快!让他进来!”乔致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个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汉子被带了进来,正是朱衡故意放走的李四。
李四一见到乔致庸,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家主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被出卖了!”
“怎么回事?赵通呢?其他人呢?”乔致庸急切地问道。
“都死了!全死了!”李四哭喊道,“我们被代王府的人包围了!赵通……赵通他是个叛徒!他被抓之后,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他还说……他还说这次行动,不光是咱们乔家,范家、王家、渠家……八大家全都有份!是他亲口跟代王说的!”
李四这番话,是朱衡和林婉清联手为他设计的“剧本”,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算计。
“轰!”
这番话,就像一桶猛火油,被直接浇进了已经起火的议事厅。
“什么?!”
“姓乔的!你敢阴我们!”
“好啊!原来你早就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
范家、王家等几家的代表,瞬间炸了锅。他们看向乔致庸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猜忌。原本还算牢固的商业联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乔致庸百口莫辩,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解释,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再也无法根除了。
朱衡的目的,达到了。他甚至不需要拿出那份真正的供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谎言,就足以让这个看似强大的晋商联盟,从内部分崩离析。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紫禁城。
乾清宫西暖阁内,香炉里燃着顶级的龙涎香,烟气袅袅。
当朝天子嘉靖帝,正穿着一身宽松的八卦袍,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飞鱼服,面容阴柔的男子,正是东厂提督,冯保。
“陛下,这是大同总兵李成梁,与山西巡抚联名递上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本。”冯保的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让人听着不起一丝波澜。
嘉靖帝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道:“念。”
“是。”冯保展开奏本,开始念道:“臣大同总兵李成梁,山西巡抚张维,谨奏:晋商乔家,胆大包天,为一己之私,竟敢纵火烧毁代王府所属铁峰山军用火药库,致使边军火器供应受到严重影响……代王朱衡,少年英才,临危不乱,于三日之内,便擒获真凶,并上缴罪证……”
奏本很长,详细叙述了事件的经过,其中对朱衡大加赞赏,称其“有太祖之风”,“智勇双全”。
嘉靖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冯保念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谁也无法看透的精光。
“铁峰山……火药库?”嘉靖帝的声音很轻,“朕的那个皇侄,在山西,不光会炼铁,还会制火药了?”
“回陛下,据奏本上说,代王殿下改良了火药配方,威力巨大,李总兵所部装备之后,在与鞑靼小股骑兵的冲突中,战果斐然。”冯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呵呵……”嘉靖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战果斐然?一个藩王,手握重兵,占据矿山,私造火药……朕这个做叔叔的,倒是小看他了。”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冯保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这位沉迷修道的皇帝,看似不理朝政,实则将天下的一切,都牢牢地掌控在手中。帝王心术,最忌藩王势大。
朱衡在奏本里表现得越是优秀,在皇帝眼中,就越是扎眼。
“李成梁想做什么?为他请功吗?”嘉靖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旁的玉磬,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是不是忘了,他姓李,不姓朱。”
“奴婢……奴婢不敢妄议。”冯保的头埋得更低了。
“传朕的旨意。”嘉靖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奴婢在。”
“其一,晋商通敌,证据确凿,着三法司会审,严惩不贷。乔家……满门抄斩,家产充入国库。”
“其二,代王朱衡,护国有功,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但其身为藩王,于封地私开矿山,私制军火,终究不合祖制。”
嘉 “但其身为藩王,于封地私开矿山,私制军火,终究不合祖制。”
嘉靖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冯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
“这样吧。”嘉靖帝缓缓说道,“既然代藩的火器如此精良,正可为国效力。着令代王朱衡,自明年起,每年需向京师兵仗局,进贡新式火炮三百门,燧发枪三千支,以充实京营武备。所需钱粮、物料,由其自筹。若有延误,便是抗旨不遵。”
此言一出,冯保心中剧震。
高!实在是高!
这一道旨意,看似是恩赏,是重用,实则是一记最毒辣的阳谋。
每年三百门火炮,三千支燧发枪,这是何等巨大的产量?就算代王府有通天的本事,要完成这个任务,也必须将他所有的产能都压上去。钱粮物料自筹,更是釜底抽薪。
这等于是在逼着朱衡,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军工体系,变成一个为朝廷免费打工的血汗工厂。他赚不到一分钱,所有的利润和成果,都将被朝廷无情地吸走。
长此以往,不出三五年,代王府的财政就会被彻底拖垮,根基尽毁。
这道旨意,杀人不见血。它不会给朱衡留下任何造反的口实,只会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地将他勒死。
“还有。”嘉靖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代藩的匠学府,听说办得不错,竟能教化万民,培养能工巧匠。此乃教化之功,朕心甚慰。”
“派个人,去大同看看。”嘉靖帝的语气变得随意起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东厂里,找个机灵点的,扮作流民,混进他的匠学府里,当个杂役。朕想知道,我的好皇侄,到底都在教那些工匠们,学些什么‘新东西’。”
“奴婢……遵旨。”
冯保躬身领命,缓缓退出了西暖阁。
当他走到殿外,被正午的阳光一照,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圣心难测,天威如狱。
一场针对代王朱衡的巨大风暴,已在紫禁城的深宫之中,悄然成型。而远在大同的朱衡,此刻还正沉浸在扳倒晋商,即将大展拳脚的喜悦之中,对此,尚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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