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母走的时候，手里的红色布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
沈屹把自己没动的美式打包，又给温阮买了新的热可可，一并放进布袋子里。林慧拉着沈屹的手问东问西，从工作问到家庭，沈屹都答得简洁，却没一句敷衍，末了还说“以后常去看您”，哄得林慧眉开眼笑，完全忘了追问两人“认识多久”的茬。
直到看着温母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温阮才松了口气，后背抵在民政局冰凉的玻璃门上，手心还攥着刚才被母亲攥热的手机。
“谢谢你。”她转过身，看向站在旁边的沈屹，语气里满是感激，“刚才……麻烦你了。”
沈屹把打包好的热可可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又很快收回去。“举手之劳。”他说，目光落在民政局门口的红色招牌上，“你妈走了，现在怎么办？”
温阮接过热可可，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心稍微定了点。她知道，现在该摊牌了。
“沈屹，”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刚才很唐突，把你扯进来了。但我……我确实需要一个‘老公’，挡我妈的催婚。”
沈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不想结婚，至少现在不想。”温阮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才十八岁，我妈抱着我哭，说婚姻都是骗术。从那以后，我就怕了，怕像她一样，怕认真了最后还是会分开。”
她很少跟人说这些，现在对着刚认识没多久的沈屹，却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倒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沉稳，让人觉得可靠；又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各取所需”的陌生人，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
“我找你，不是想真的跟你过一辈子。”温阮咬了咬唇，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跟你签个契约，我们先领证，等我妈不催婚了，或者你不想继续了，我们就和平离婚。期间互不干涉私生活，不查手机，不追问过去，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私下不用联系。”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沈屹，等着他的回答。她知道这个提议很荒唐，甚至有点自私，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摆脱催婚又不委屈自己的办法。
沈屹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远处的车流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在他军绿色的t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沉默了三秒。
这三秒，对温阮来说，却像过了很久。她攥着热可可的手越来越紧，生怕听到“不行”两个字。要是沈屹不同意，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行。”
就在温阮快要放弃的时候，沈屹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打乱了温阮的心跳。
“你说什么？”温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追问。
沈屹转过头，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行。”他把指尖的烟放进兜里，站直身子，“契约的事，你定，我没意见。”
温阮愣住了，手里的热可可差点没拿稳。她以为沈屹至少会犹豫，会问原因，会提条件，可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你……你不用问问原因吗？”温阮忍不住问，“比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你……你为什么同意？”
沈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看向民政局的大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麻烦。你需要挡箭牌，我需要……一个身份。”
他没说需要什么身份，语气也很平淡，可温阮却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的恐婚，沈屹的“身份需求”，大概也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那我们现在就进去？”温阮问，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嗯。”沈屹点了点头，率先朝着民政局大门走去。
温阮赶紧跟上，手里的热可可被她放在了门口的保安亭，想着出来再拿。帆布包里的户口本被她攥得发皱，红色的封皮硌得掌心发麻，却让她有了一丝真实感。
民政局里人不多，大多是成对的情侣，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手里拿着鲜花和户口本，互相依偎着排队。温阮和沈屹走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没有牵手，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更像是一起来办事的同事。
“先去拍照。”沈屹走到服务台，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去买瓶水”。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大概是见多了各种情侣，也没多问，指了指旁边的拍照区：“那边，先填表格，再拍照。”
温阮接过表格，指尖有点抖。表格上“配偶信息”的栏目空着，她看着沈屹，小声问：“你的信息……我填吗？”
“嗯。”沈屹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声音清晰，每个字都透着股认真。温阮低头，一笔一划地填在表格上，“沈屹”两个字，落在“配偶”那一栏，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填完表格，去拍照。拍照区的背景是红色的，喜庆得有些刺眼。摄影师让他们靠近点，沈屹很自然地往温阮身边挪了挪，胳膊轻轻碰到她的胳膊。
一股温热的触感传来，温阮的耳朵瞬间红了。她僵硬地对着镜头笑，嘴角扯得有些不自然。沈屹倒是很放松，目光直视镜头，表情平静，却不难看，反而有种硬朗的帅气。
“好了，等会儿取照片。”摄影师按下快门，说了一声。
温阮赶紧拉着沈屹离开拍照区，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长椅上还有别的情侣在小声说话，女生靠在男生肩膀上，男生拿着手机，给女生看他们未来的家的照片。
温阮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对情侣的亲密画面。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前他们也这样，可最后还是分开了。心里的恐慌又冒了出来，她真的要跟眼前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结婚吗？
“后悔了？”沈屹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
温阮赶紧摇头：“没有，就是……有点不适应。”
沈屹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她。是水果糖，包装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吃点甜的，能好点。”他说。
温阮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手，又很快收回来。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压下了心里的恐慌。她抬起头，对着沈屹说了声“谢谢”。
沈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很快，照片好了。工作人员把照片递过来，上面的两人并肩站着，背景是红色的，看起来还挺般配。温阮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笑容有些僵硬，而沈屹，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接下来是签字。工作人员把结婚证的申请表放在他们面前，指着需要签字的地方：“在这里签字，然后按手印。”
温阮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在“申请人”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迹清瘦，却很认真，每一笔都像是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沈屹也拿起笔，他的笔是黑色的，看起来用了很久，笔帽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他低头，目光落在“配偶”那一栏，笔尖悬在纸上，停顿了半秒。
温阮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签名，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她要继续做婚礼策划，要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偶尔应付一下母亲的检查，等过段时间，再跟沈屹和平离婚。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沈屹已经签完了字。他的字迹很有力，笔画硬朗，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不轻易妥协的劲儿。
“好了，按手印。”工作人员把印泥推到他们面前。
温阮蘸了点印泥，按在签名旁边，红色的手印落在纸上，像一个无法反悔的承诺。沈屹也按了手印，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工作人员收走表格，去里面办理结婚证。温阮和沈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拿红本本。
周围的情侣还在小声说话，偶尔传来笑声。温阮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心里像做梦一样。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催婚烦恼，现在，她已经要结婚了，嫁给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
“好了，拿结婚证。”工作人员拿着两个红色的本本走过来，递给他们，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祝你们新婚快乐。”
温阮接过结婚证，红色的封皮烫着金色的“结婚证”三个字，触手光滑，带着温度。她翻开，里面是她和沈屹的照片，还有他们的签名和手印。
这就是她的结婚证。
她真的结婚了。
沈屹也接过自己的那本，翻开来看看，然后放进兜里，动作平静得像是在放一张纸巾。他抬头，看向温阮：“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温阮摇摇头：“没事了，谢谢你。”
“契约的事，你想好了跟我说。”沈屹说完，转身朝着民政局大门走去。
温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签字的时候，她好像看到沈屹的笔尖在“配偶”那一栏上空停顿了半秒。可她没多想，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结婚证，红色的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光。心里的恐慌还在，可更多的是一种松了口气的轻松——至少，她不用再被母亲催婚了。
温阮拿着结婚证，走出民政局。门口的热可可还在保安亭，她走过去拿起来，杯子已经凉了，可里面的甜意还在。她喝了一口，凉丝丝的甜意滑过喉咙，让她清醒了几分。
远处，沈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口。温阮看着那个方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叫沈屹的男人，到底为什么同意跟她闪婚？他说的“需要一个身份”，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疑问，像种子一样，落在她的心里。她不知道答案，却隐隐觉得，这场荒唐的契约婚姻，或许不会像她想的那样简单结束。
她握紧手里的结婚证，转身朝着自己的工作室走去。阳光落在她身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手里的红本本，沉甸甸的，像是承载着什么，等着她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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