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在窗外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却丝毫透不进孟家烧得滚烫的火炕。
屋里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烟气和炒瓜子的焦香。
孟礼欢只穿了件单薄的线衣,斜靠在炕头的被垛上,看着王秀娥和韩晶晶坐在炕桌另一边,一边唠着家常,一边手脚麻利地剪着窗花。
红纸在她们手中翻飞,不一会儿,栩栩如生的“连年有鱼”、“喜鹊登梅”便贴在了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给屋里添了不少年节的喜气。
小丫蛋趴在炕上,围着那几张巨大的、鞣制好的熊皮打滚,时不时把脸埋进厚实柔软的皮毛里,咯咯地笑。海娃则坐在炕里边,努力地试图抓住一个红色的毛线球,嘴里咿咿呀呀地给自己加油鼓劲。
孟礼欢的目光扫过屋里。墙角堆着半扇野猪肉、几条冻得硬邦邦的鹿腿、还有不少风干的野鸡野兔。这些都是冬猎的成果,肉食储备可谓空前丰足,足够这个年吃得满嘴流油,甚至能吃到开春。
“肉是不缺了,”孟礼欢心里琢磨着,“可这大过年的,桌上光是大鱼大肉,总觉得少了点鲜亮劲儿。得来点海鲜,特别是那些稀罕玩意儿,才够排场,才对得起这好光景。”
出海是不用想了。腊月里的渤海湾,风大浪急,气温极低,海面都浮着冰凌,渔船早就拖上岸封存保养了。但孟礼欢有他的办法——淘海。
他想起前世记忆里,附近有几处地形特殊的海湾。那里背风向阳,有暖流经过,即使寒冬,水温也比别处稍高,而且礁石嶙峋,人迹罕至,往往藏着些好东西,比如对虾、鲍鱼之类的高档海货。平时他没特意去弄,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儿量少,费时费力,不如打鱼来得痛快。但现在,为了过年这口鲜,值得跑一趟。
“娘,晶晶,我出去转转。”孟礼欢翻身下炕,开始找衣服。
“大冷天的,又干啥去?”王秀娥抬起头问。
“去海边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弄点新鲜玩意回来过年。”孟礼欢套上厚棉袄,戴上狗皮帽子,又找出那副磨得发亮的橡胶水裤和一把小铁铲、一个铁丝编的耙子,还有一个旧挎包。
“冰天雪地的,能有啥?别冻着了!”韩晶晶停下手中的活计,担忧地看着他。
“放心吧,就附近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孟礼欢笑了笑,揣上一小瓶散装白酒暖身子,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冷风立刻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孟礼欢缩了缩脖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那片海湾走去。雪地上留下他一串孤独的脚印。
目的地是一个叫“月亮湾”的小拗口,位置偏僻,要翻过一个小山包。路上几乎看不到人迹,只有一些野兔和山鸡的脚印。到达湾边,眼前景象果然与别处不同。这里的海面虽然也漂浮着冰块,但并未完全封冻,海浪轻柔地拍打着覆盖着白雪的礁石。因为地形阻挡,风也小了很多。
他找了个背风的礁石后面,费力地穿上冰冷梆硬的橡胶水裤,深吸一口气,踩着滑溜的礁石,下到了齐膝深的海水里。冰冷的海水瞬间透过橡胶传来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赶紧拧开酒瓶灌了一小口,一股火线从喉咙烧下去,才感觉暖和了点。
退潮刚刚开始,一片片黑色的礁石和褐色的海藻床逐渐裸露出来。孟礼欢睁大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仔细搜索着礁石缝隙和海藻根部。
他的目标明确:对虾和鲍鱼。
对虾喜欢藏在礁石下的沙坑或者海草里。他用铁丝耙子小心地翻动海草,拨开碎石。很快,几只受惊的、近乎透明的大对虾猛地弹射出来,在水里划出一道道白线。孟礼欢眼疾手快,用抄网精准地将其捞起。这些对虾个个都有手指长,活蹦乱跳,青灰色的身子近乎透明,是顶级的鲜货。
更大的收获在礁石壁上。那些吸附在潮间带礁石上、覆盖着石灰藻、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正是鲍鱼!寒冬的鲍鱼肉质肥厚紧实,最为鲜美。孟礼欢用小铁铲找准角度,轻轻插入鲍鱼壳与岩石的缝隙,手腕一抖,巧劲一别,一个碗口大小、沉甸甸的鲍鱼就被撬了下来,迅速扔进挎包里的网兜中。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动作大了容易惊动其他鲍鱼,或者把壳弄碎;动作慢了,潮水一会儿涨上来就白费功夫。海水冰冷刺骨,即使穿着水裤,时间久了,双腿也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他不得不每隔一会儿就上岸活动一下,喝口酒驱寒。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宝地,他的收获颇丰。网兜里的对虾越来越多,扑腾着溅起水花。挎包里的鲍鱼也积累了十来个,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厚实饱满。
就在他准备收工,爬上礁石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处深水礁石缝隙里,似乎有一抹异样的色彩。他心中一动,忍着冰冷,再次下水,小心翼翼地将手探进去摸索。触手冰凉坚硬,似乎是个大家伙。他小心地抠挖周围的碎石和海泥,终于将其掏了出来。
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海螺!不是常见的红螺或香螺,而是一种壳厚如石、表面布满嶙峋凸起和紫褐色斑纹的“将军帽”螺(蝾螺的一种),个头堪比一个小足球!这东西肉质虽然不如鲍鱼细腻,但极其爽脆,做下酒菜是一绝,而且这么大的个头,极为罕见!
“嘿!真是意外之喜!”孟礼欢喜出望外,将这大家伙也塞进挎包。
看看天色不早,潮水也开始回涨,他心满意足地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爬上岸。脱下冰冷的水裤,双脚冻得通红,像针扎一样疼。但他看着那沉甸甸的挎包,心里却热乎乎的。
回到家里,天已经擦黑。当他将那一挎包活蹦乱跳的对虾、十几个肥硕的鲍鱼以及那个巨大的“将军帽”螺倒在灶房的大盆里时,全家人都围了过来,发出阵阵惊叹。
“哎呦俺的老天!这么大对虾!”
“这鲍鱼!比俺巴掌还大!”
“这是个啥螺?成精了吧?”王秀娥拿着那“将军帽”,啧啧称奇。
韩晶晶看着丈夫冻得通红的双手和脸膛,又是心疼又是骄傲,赶紧去打热水给他烫脚。
小丫蛋兴奋地围着盆子转悠,想伸手去摸又不敢。海娃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盆里这些张牙舞爪的“怪物”。
晚上,饭桌上就多了一盆白灼大对虾,虾肉鲜甜弹牙;一小盆葱油鲍鱼片,鲍鱼肥厚,口感q弹;那个巨大的“将军帽”螺肉被剔出来,切片爆炒,爽脆异常。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这寒冬里难得的新鲜海味,屋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窗外是凛冽的寒风,屋里是温暖的团聚和极致的鲜美。
孟礼欢喝着烫好的散白酒,看着家人满足的笑容,觉得这一下午的辛苦挨冻,值透了。年的味道,不仅仅在于肉的丰足,更在于这份为家人用心寻觅、创造惊喜的心意和过程。
而这些顶级的海鲜,也注定会让孟家的这个春节,过得更加有滋有味,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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