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逐鹿的兴奋劲儿过去,临时猎队的收获虽然依旧不错,但大型猎物的踪迹终究不是随处可见。山林广袤,更多的时间耗费在枯燥的搜寻和漫长的等待上。韩立军和王福贵的兴奋感渐渐被严寒和疲惫取代,手脚都生了冻疮,每天回到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恨不得直接瘫在火堆旁。
孟礼欢却并未满足。他的目光早已越过那些显而易见的肉食,投向了山林里更隐秘、更精致,却也价值更高的财富——皮毛,尤其是紫貂皮。
“熊胆鹿茸虽好,但不能指望天天有。”一天晚上,围着篝火啃烤野兔时,孟礼欢开了口,“咱得琢磨点细水长流的营生。这山里,值钱的不光是大家伙。”
“还有啥值钱的?”韩立军啃着兔子腿,含糊地问,“獾子?狐狸?那玩意儿精得很,不好弄。”
“紫貂。”孟礼欢吐出两个字。
篝火旁顿时安静下来。连孟礼兵都抬起了头。紫貂!这东西他们只听说过,据说那皮毛油光水滑,轻软暖和,是以前皇上才能用的东西,金贵得不得了!但紫貂体型小,行动如鬼魅,极其警觉,想要捕捉,难如登天。
“欢子,那玩意儿…咱能逮着?”王福贵表示怀疑,“听说都在老林子最深处的砬子顶(悬崖顶)上,路都没有,咋上去?”
“事在人为。”孟礼欢眼神坚定,“路是人走出来的。貂皮的价格,一张顶得上半头熊肉。值得冒点险。”
他早就观察好了。他们目前活动的这片山区,植被茂密,岩石嶙峋,符合紫貂的栖息环境。而且他在几处背风的山崖下,发现过一些细小的、类似于鸡爪的脚印和粪便,很可能就是紫貂活动的痕迹。
说干就干。第二天,猎队的目标改变了。不再盲目搜寻大型猎物,而是开始有目的地向更高的山脊、更陡峭的岩壁区域探索。
寻找紫貂,是真正的“猎踪”。它们体型小,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孟礼欢几乎是匍匐在雪地上,一寸寸地搜索着岩石缝隙、树根底部、雪窝子里的蛛丝马迹——一根脱落的深色毛发、一小片被啃咬的松子壳、甚至是一点点几乎被雪覆盖的粪便。
“看这里!”他往往能发现一些韩立军他们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这松子啃得利索,口子小,像是貂干的。”
“这撮毛,黑得发亮,油性足,八成是貂毛。”
他根据这些细微的线索,判断紫貂的活动路径和可能栖息的巢穴区域。这个过程极其考验耐心和眼力。
确定了大致范围后,接下来就是布设陷阱。对付紫貂,枪是没用的,它们太快太警觉。只能用最传统的办法——夹子和套索。
孟礼欢带来的,是一种特制的、小巧而灵敏的踩夹,力度经过调整,旨在夹住而不至于当场夹死,以保持皮毛的完整。还有用细钢丝做成的活套。
选择下夹设套的地点更是技术活。要选在紫貂必经的“兽径”上——比如两块岩石间的狭窄通道、倒木下的缝隙、它们标记气味的树根处。还要进行伪装,消除人的气味(用雪搓手,甚至用兽粪涂抹夹子),小心翼翼地将夹子或套索布置好,上面轻轻覆盖一层雪沫。
“这能行吗?俺看悬。”王福贵看着那几乎看不见的小夹子,表示怀疑。
“等着看吧。”孟礼欢不多解释。这东西,靠的是经验和运气。
布置完一片区域,他们便远远离开,避免留下过多气息惊扰貂群。第二天甚至隔一天再来看。
收获是缓慢而惊喜的。
第一次起夹,三个夹子空了两个,一个夹子上只夹住了一撮毛,显然被挣脱了。众人有些气馁。
孟礼欢却仔细检查了那个空夹和那撮毛:“没事,它受了惊,跑不远,还在附近。换个地方再下。”
调整策略后,第二次,终于有了收获!在一个背风的石缝入口处,小巧的踩夹牢牢夹住了一只还在挣扎的紫貂!那小家伙体型修长,不过一尺来长,浑身皮毛呈深栗褐色,油光水滑,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一双小眼睛充满了惊恐。
“逮着了!真逮着了!”韩立军激动地低吼。
孟礼欢小心翼翼地上前,用厚布包裹住紫貂,熟练而快速地结束了它的痛苦,确保皮毛无损。
这第一张紫貂皮,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虽然小,但其价值远超同等重量的黄金!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如同寻宝一般,穿梭在险峻的山脊和砬子间。过程依旧艰苦,顶风冒雪,爬冰卧雪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一无所获,甚至夹子被其他小动物触发,或者被雪埋住。
但成功的次数也逐渐增多。他们对紫貂的习性越来越了解,下夹设套的位置越来越精准。孟礼欢甚至根据公貂在繁殖期会扩大活动范围标记领地的特点,特意在一些边缘区域也布下陷阱,果然也有所收获。
一张、两张、三张…珍贵的紫貂皮被小心地取下,用木框绷好,阴干处理。那细腻如缎、光泽流动的皮毛,每一次入手,都让人惊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除了紫貂,他们也顺带捕获了一些其他毛皮兽,如赤狐、黄鼬(黄鼠狼),虽然价值不如紫貂,但也是不错的补充。
狩猎的重点转移,让韩立军和王福贵 initially 的兴奋变成了另一种体验。这不再是热血贲张的正面搏杀,而是变成了需要极致耐心、细心和忍受寂寞的“手艺活”。但他们看着那一张张价值连城的貂皮,所有的辛苦都觉得值了。
孟礼欢更是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猎人,他的眼睛总能发现最细微的痕迹,他的判断往往精准得让人佩服。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山林,能读懂它的语言。
这个冬天,当靠山屯和韩家沟的人们围着火炉吃着他们送去的兽肉时,绝不会想到,孟礼欢正带领着他的临时猎队,在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山险境中,用另一种方式,积累着更为惊人的财富。
每一张轻若无物的貂皮,都在为他那沉重的大船梦想,增添着一份看似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分量。山林 silent 的馈赠,远比想象中更加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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