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根龙骨围成的圆圈越走越近，林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洛萨后背上的闷响。
石砚攥着他衣角的手沁出薄汗，小身板跟着他的步伐一颠一颠：野哥，那些骨头在发光！
确实在发光。
原本被风沙磨蚀得灰白的龙脊椎骨，此刻每道骨缝里都渗出幽蓝荧光，像被某种古老血脉重新点燃了灯芯。
风语者走在最前，骨笛的呜咽声突然拔高，竟与龙骨的荧光产生共振——九根骨头同时震颤，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音浪，将林野三人托着向前漂了三步。
到了。风语者的骨杖重重戳在石台上。
林野这才看清祭坛全貌：直径五丈的青黑石台，表面刻满螺旋状的龙鳞纹路，中央凹陷处嵌着枚半透明的晶体，正随着地脉动一下下跳动，像颗凝固的心脏。
他将洛萨轻轻放在晶体旁，后者滚烫的额头刚贴上石面，晶体便泛起血红色纹路，顺着洛萨的后颈爬进衣领。
引魂人启动了。风语者解下腰间龙鳞护身符，按在晶体上，接下来，是龙与候选者的对话。她退后三步，骨笛垂在身侧，目光灼灼盯着石台中央。
石砚拽了拽林野的袖口：野哥，你脖子上的鳞片......
林野摸向胸口，那枚跟着他从矿洞熬过来的小龙鳞印记，此刻正烫得惊人，甚至透过粗布短衫在他皮肤上烙出红痕。
更奇异的是天珠，原本温凉的触感变得像块炭，龙首虚影在掌心若隐若现，连带着他的脉搏都跟着虚影的跳动——咚，咚，咚，每跳一次，祭坛下方就传来更剧烈的震动。
千年了......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从祭坛中央的晶体里渗出来。
林野瞳孔骤缩，看见晶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缝，橙红色火焰从裂缝中涌出，在半空凝结成一道身影：灰扑扑的鳞片裹着枯瘦的躯干，龙角断了半截，左眼窝是空的，却仍有金芒从那里刺出来，终于有人带着双源之火，踏进此地。
您是......林野下意识抱拳，又想起对方是龙，改成单膝点地。
灰鳞，活过三次龙灾的老东西。灰鳞龙爪虚抬，林野便被托着站直，你非龙族，却承龙愿。
可知为何天珠会选你？
林野摇头。
他能感觉到天珠在发烫，那道龙首虚影此刻竟在他识海深处发出低鸣，像是在回应老龙的话。
因珠中所封，正是初代龙语者之魂。灰鳞的龙尾扫过祭坛，石台上的纹路突然全部亮了起来，他预见灵魔共轨之日，便是龙门重开之时——而你，是双源之火的载体。
林野喉结滚动。
他想起矿难那天，天珠撞进他心口时，脑海里闪过的陌生记忆碎片：有人在星穹下绘制符阵，有人在魔法塔中吟唱禁咒，两种力量在掌心交融成光。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初代龙语者的残识。
盘坐。灰鳞的龙爪按在他天灵盖，龙祭，开始。
林野依言坐下，后背刚贴上石台，便有千万根细针扎进脊椎——那是灰鳞的残魂在注入龙语真言。
他咬着牙，看见识海里的天珠龙首虚影突然凝实，龙目睁开的瞬间，整个祭坛都被染成了金色。
【叮！融合龙族本源语，解锁【龙语共鸣】——可短时模拟龙族威压，震慑九阶以下魔兽，每日限一次。】
林野猛地睁眼。
他感觉有热流从心口窜向四肢百骸，周身三尺内的气流自动旋绕，像无形的侍卫在护主。
风语者倒抽一口冷气，骨笛上的龙鳞护身符地坠地——这是龙族对上位者的本能臣服。
好小子。灰鳞的身影开始变淡，记住，龙门重开之日，便是古神苏醒之时......话音未落，便化作星火消散在空气中。
祭坛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林野转头，看见翎跨在一头银鬃风驹上，手里还攥着半响的银哨。
她望着他周身的气流漩涡，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主上若见此景，或许......也会笑。风驹低鸣着俯下前蹄，她却没有离去，反而翻身下马，将银哨收进袖中，我留下，不是为你效忠......是看这世界，会不会变。
仪式还未结束。风语者突然皱眉，她的骨笛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啸，地底有活物在动！
林野刚要站起，祭坛突然剧烈震动。
阴影里窜出个裹着黑斗篷的男人，喉结异常鼓起，随着他的嘶吼，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龙魇蛊破喉而出，泛着幽绿毒光直扑林野心口——正是之前差点要了洛萨命的那种蛊！
找死。林野瞳孔收缩成竖线。
他想起洛萨碎裂的银甲，想起矿坑里被蛊虫啃食的同伴，胸腔里的龙语共鸣突然被点燃。
无声的龙啸从他口中溢出。
龙魇蛊在半空炸开，连渣都没剩。
黑斗篷男人捂着耳朵惨叫，指缝间渗出黑血——他的耳膜已经被龙威震成了碎片。
地心教团的杂碎！风语者挥出骨杖，一道龙形气劲将男人钉在龙骨上，敢亵渎龙眠之地，当诛！
此子已得认可。灰鳞的残音突然在祭坛回荡，再犯者，龙魂共诛！
男人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喉间的蛊囊突然爆开，黑血溅在龙骨上，腾起阵阵青烟。
林野走过去，蹲下身扯下他的面巾——是张完全陌生的脸，但左脸颊有道蜈蚣状的疤痕，像极了矿场里那些被鞭刑的奴隶。
他们藏得比矿虫还深。林野站起身，掌心凝聚起灵焰，在指尖搓成一柄赤炎矛，但藏得再深......他手腕轻转，矛尖点在地上，也该挖出来晒晒了。
被矛尖触及的沙石突然泛起红光，眨眼间化作一片片龙鳞状的铠甲，从他脚面开始向上攀爬，最终在他腰间凝结成护心镜。
石砚扑过来摸了摸，惊叹道：野哥你看，和龙鳞印记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野低头轻笑。
他能感觉到天珠在欢呼，像个终于找到玩具的孩子。
北方荒原的方向，源核的脉动比之前更清晰了，每一下跳动都在他识海里敲出回响——那里有矿场的血，有洛萨的伤，有所有被压迫者的不甘。
龙门要开......他望着远处翻涌的沙暴，低声说，那我就带着双源之火，亲手推开它。
天珠深处，那道始终闭目的初代龙语者虚影，此刻缓缓睁开了眼。
暮色渐沉时，林野背起仍在昏迷的洛萨，带着石砚、翎和风语者走出龙咽谷。
青骓马在谷口打了个响鼻，烬鸦从马背上扑棱棱飞起，停在他肩头。
风语者将骨笛收入鹿皮袋，说：黑风城外有处废弃的符文工坊，是当年大夏和奥法的匠人合建的。她顿了顿，或许能当你们的落脚处。
林野抬头望向天际。
残阳把云染成血红色，像极了矿坑里渗出的矿石。
他摸了摸胸口的龙鳞印记，又捏了捏掌心发烫的天珠——有些东西，该从那里开始，重新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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