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细雨初晴。
苏璃端坐御书房,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笔。案前站着三位皇孙:云晟、云桓、云枫。
今日召你们来,是为漕运改制一事。苏璃缓缓开口,去年漕运耗费国库三百万两,却仍有三成粮食在途中损耗。你们有何见解?
云晟率先出列:孙儿以为,当加征漕运税。江南富庶,每石粮食加征一钱银子,便可多收百万两,足以弥补损耗。
苏璃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云桓。
云桓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孙儿认为当改制。现行漕运由官府专营,效率低下。若改为商运,引入竞争,必能减少损耗。
商运?云晟冷笑,二弟是要将国脉交于商贾之手?
总好过让贪官中饱私囊!云桓反唇相讥。
苏璃轻轻叩了叩桌面,两人立即噤声。
云枫,你说。
一直沉默的云枫上前一步:孙儿近日查阅了近十年漕运档案,发现一个蹊跷——漕运损耗与驿站数量成正比。
他取出一卷账册:例如永济渠段,每隔二十里设一驿站,年损耗粮食五千石;而通济渠段,每隔五十里设一驿站,年损耗仅两千石。
云晟皱眉: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损耗多来自层层盘剥。云枫展开一幅地图,孙儿建议,裁撤冗余驿站,将节省的经费用于漕运。同时设立漕运监察,由户部直接派遣。
苏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具体说说。
现今漕运沿线驿站多达三百处,许多驿站相距不过十余里。若裁撤一半,每年可节省八十万两。用这笔钱购置新船,改进仓储,损耗至少可减两成。
云桓突然道:三弟可知裁撤驿站要动多少人的利益?
正是要动这些人的利益!云枫目光坚定,漕运之弊,在于层层盘剥。每过一驿,都要打点。这些费用,最终都转嫁到国库和百姓身上。
云晟冷笑:说得轻巧。你可知道,这些驿站的官员,多是功臣之后?
所以就更该裁撤!云枫毫不退让,正因为是功臣之后,才更该以身作则,而不是靠着祖荫鱼肉百姓!
云晟大怒。
够了。苏璃终于开口,云枫,若让你来办这件事,你要多久?
云枫沉吟片刻:三年。第一年试点,第二年推广,第三年巩固。
若有人反对呢?
孙儿愿立军令状!云枫跪地,若三年内不能将漕运损耗降至一成以内,甘愿受罚!
苏璃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你们都退下吧。云枫留下。
待云晟、云桓离去后,苏璃示意云枫起身。
你可知朕为何单独留你?
云枫恭敬道:孙儿不知。
苏璃从案头取出一份奏折:这是今早收到的,弹劾你结交边将、图谋不轨。
云枫脸色不变:孙儿问心无愧。
弹劾你的人说,你与凉州总兵往来密切,还收受他的厚礼。
云枫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皇祖母明鉴。凉州总兵确实送过孙儿一份厚礼——三千匹战马。这是交割记录,所有马匹都已充入军中。
苏璃接过账册,仔细翻看。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时间、数量、用途,一目了然。
你倒是细心。
孙儿不敢不细心。云枫低声道,如今朝中,想要孙儿性命的人不少。
苏璃沉默片刻,突然道:你如何看待云曜带兵回京一事?
云枫显然没料到会有此问,愣了一下才道:三哥...或许真是为了护卫皇祖母。
或许?苏璃挑眉,连你也不确定?
云枫跪倒在地:孙儿不敢妄加揣测。但孙儿相信,三哥绝不会对皇祖母不利。
起来吧。苏璃轻叹一声,你们兄弟之中,就数你最仁厚。但你要记住,过分的仁厚,就是软弱。
孙儿谨记。
苏璃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放的海棠:云桓中的毒,太医说是西域特有的朱颜改
云枫神色一凛:孙儿绝不相信是三哥所为!
朕也没说是他。苏璃转身,但下毒之人,必定是想挑拨你们兄弟相争。你说,谁会得利?
云枫沉思良久,突然道:皇祖母,孙儿以为,当务之急不是查谁下毒,而是要加强宫中守卫。若真有人图谋不轨,恐怕还会有后手。
苏璃满意地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既然如此,朕就派你督办宫中防务,可能胜任?
云枫郑重叩首:孙儿定不辱命!
待云枫离去后,李德全悄声问道:陛下真要让枫殿下掌管宫中防务?他毕竟还年轻...
苏璃淡淡道:正是要看看,他能不能担此重任。
她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三个名字:云晟、云桓、云枫。
在云枫的名字上,她轻轻画了一个圈。
传旨,明日早朝,朕要宣布漕运改制之事。
李德全一惊:陛下真要采纳枫殿下的建议?那些功臣之后...
就是要动一动他们。苏璃目光锐利,朕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还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夜幕降临,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苏璃独自对着一盘残局,手中捏着一枚白玉棋子。
这朝堂,又何尝不是一盘棋?每个人都是棋子,每个人也都想当棋手。
而现在,是时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下棋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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