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刺激着皮肤,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清新凉意。陈默猛地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没有腐朽与死寂气息的空气。月光清冷,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在夜色中呈现出墨绿色轮廓的山峦,虫鸣蛙声此起彼伏,一切都透着宁静的生机。
“我们……真的出来了?”赵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林薇也长长舒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温和而充沛的灵气,翠绿的眸子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和神魂的疲惫,第一时间全力运转起初步稳固的“星眸”。世界在他眼中化为能量流动的轨迹。湖水清澈,蕴含着温和的水灵之气;山峦厚重,弥漫着平稳的土行之力;草木生机勃勃,流淌着纯净的木属灵气。空气中灵气的浓度远胜于流火城周边的荒原,甚至比观星斋所在的山门也不遑多让,而且更加平和自然,没有那种混乱与暴戾。
最重要的是,没有感知到任何幽冥死气、蚀灵瘴气或者玄天宗巡天镜那种特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星辰波动。这里,似乎是一处未被战火波及、灵气充沛的僻静之地。
“暂时安全了。”陈默收回星眸,声音沙哑却肯定地说道,“此地灵气充沛平和,应是某处深山幽谷。我们先上岸,找个地方疗伤。”
三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游到湖岸。岸边是松软的草地和细沙,与坠星湖那黑色的砾石滩截然不同。哑舟则静静地漂浮在近岸处,船身的幽光完全内敛,看上去就像一截普通的黑色朽木,毫不起眼。
陈默将哑舟拖上岸,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将其小心藏好。这艘舟是重要的依仗,不能丢失。
此刻,三人才真正有机会打量周遭环境。他们所在的湖泊面积不小,呈不规则的月牙形,镶嵌在山谷之中。山谷两侧峰峦叠翠,长满了茂密的竹林和古树,夜风拂过,带来竹叶的沙沙声和阵阵草木清香。远处,有瀑布的水声隐隐传来。
“好浓郁的生机……这里的草木灵气,对我恢复伤势大有裨益。”林薇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舒泰的神色,她体内的“生”之钥匙碎片似乎也格外欢欣,自主地吸收着周围的草木精华,滋养着她的伤体。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陈默靠着一根粗壮的翠竹坐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星火同辉的那一击透支太大,后来又强行催动星眸和操控哑舟,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丹田空虚,神魂黯淡。“赵师弟,你伤势较轻,负责警戒。林姑娘,你专心吸纳此地生机疗伤,尽快恢复。我需要先稳住心火和经脉。”
“好!”赵溟和林薇重重点头。赵溟立刻强打精神,持剑在周围谨慎巡逻。林薇则盘膝坐在陈默不远处,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淡淡的翠绿光晕,如同海绵吸水般,吸纳着山谷中浓郁的草木灵气,她胸口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陈默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首先关注的是识海中那团新生的“混沌星火”。此刻的星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色泽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这是他的根本,绝不能有失。他摒弃一切杂念,以《守夜心经》最基础的养火法门,引导着体内残存的一丝本源生气,如同呵护初生的幼苗般,极其缓慢地温养着这团星火。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急不得。
同时,他分出一缕微弱的心神,内视周身经脉。经脉处处是裂痕,尤其是强行催动金煞之力的右臂经络,更是破损严重。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温养星火时逸散出的、那蕴含着一丝“生”之意的温暖力量,混合着从外界吸入的温和灵气,如同最细腻的丝线,一点点地修补着经脉的裂纹。
作为一名刺青师,陈默对能量在经络中的运行、引导与修复有着远超常人的理解和掌控力。他将修复经脉的过程,视作一次对自己身体的“精微刺青”。以神魂为笔,以温养出的星火余烬和外界灵气为墨,在受损的经络上,勾勒出最细微、最契合自身道基的“修复灵纹”。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悄然流逝。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斜。
黎明时分,天际泛起鱼肚白。山谷中的水汽凝结成薄薄的晨雾,在竹林间缭绕。
陈默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腥甜的浊气。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疲惫已消散大半,多了一丝内敛的神光。经过一夜的精心温养,识海中的混沌星火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火种已然稳固,不再有熄灭之虞。周身经脉的裂痕也在星火余烬的滋养下愈合了三四成,至少灵力已能在主要经脉中勉强运转周天,不再动不动就撕心裂肺地痛。
他看向旁边的林薇。经过一夜的修炼,林薇的脸色红润了许多,周身散发着柔和而蓬勃的生机,显然恢复得极好。她体内那枚“生”钥碎片与此地环境极为契合,疗伤效果事半功倍。赵溟虽然依旧带着伤,但精神头也足了不少,正警惕地注视着山谷入口的方向。
“感觉如何?”陈默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中气足了一些。
“好了大半!这里的灵气很适合我,再有一两日,应能尽复旧观,甚至……可能还有所精进。”林薇欣喜道,美眸中光彩流转。
“师兄,你没事了吧?”赵溟也关切地问道。
“无碍了,根基未损,恢复只是时间问题。”陈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山谷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清幽静谧。
“此地不宜久留,但我们伤势未愈,贸然离开恐生变故。先在此谷中寻一处更隐蔽的所在,彻底恢复再说。”陈默做出决定。这个山谷灵气充沛,环境安宁,是绝佳的疗伤之地。在弄清楚具体位置和外界情况前,留在这里是最佳选择。
三人在山谷中小心探寻,最终在瀑布后方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干燥通风的天然石窟,位置极为隐蔽。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便在这石窟中潜心疗伤修炼。
陈默每日以温养星火、修复经脉为主,闲暇时则尝试以新生的混沌星火,去沟通和淬炼胸口那枚太阳刺纹。他发现,融合了星辰意境的心火,对金煞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微,少了几分以往的霸道锋锐,多了几分绵长与韧性。他甚至萌生了一个念头:待伤势痊愈后,或可尝试以这混沌星火为“灵墨”,重新勾勒甚至强化这枚核心刺青,使其真正成为自身力量体系的一部分,而非相对独立的外挂手段。这才是刺青师的根本之道。
林薇进步神速,生之钥匙碎片与山谷生机共鸣,修为稳步提升,对生机之力的运用也越发纯熟,已能凝聚出生机甘露,加速陈默和赵溟的伤势恢复。
赵溟也借助此地灵气和丹药,伤势渐愈。
五日后,三人伤势尽复,状态甚至更胜从前。
这一日清晨,陈默站在石窟口,望着晨曦中的山谷,目光深邃。是时候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以及……下一步该如何走了。星门之后,会是怎样的世界?玄天宗与幽冥教的触角,是否延伸到了这里?
他摊开手掌,一缕混沌色的星火在指尖跳跃,温暖而内敛。
无论前路如何,纹在魂中的刺青,燃于心中的火焰,将照亮他的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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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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