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谷的喧嚣与肃清逐渐尘埃落定，而远在数万里之外的聚贤城，此刻却正被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所笼罩。
散修联盟总舵，那座由青灰色巨石垒成的粗犷大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萧战高踞首座，古铜色的脸庞在跳动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握着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下方，几位分舵主分立两侧，神色各异。
“赵三！”萧战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中回荡，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站在下方、眼神闪烁的赵舵主，“你私自截留库中清心镇魂的灵药，暗中与万药宗残余势力接触，更欲在明日联盟大会上煽动叛乱，你还有何话说？！”
白日里，柳如眉亲自带人查证，终于找到了赵三私自挪用库藏灵药、并与不明身份修士往来的铁证。此刻被萧战当众喝破，赵三脸上那两撇标志性的胡须剧烈抖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被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厉取代。
“萧老大！”赵三梗着脖子，声音尖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兄弟们！万药宗倒了，可他们答应给我们的丹药资源呢？联盟如今内忧外患，跟着剑宗又能有什么好处？他们那些名门大派，何时真正看得起我们这些散修？！”
他试图煽动在场其他舵主的情绪，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在几个平日与他交好、或对现状不满的舵主脸上停留。
“放屁！”一声娇叱响起，柳如眉从萧战身侧踏前一步。她今日未着平日那身水蓝色法衣，而是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墨色劲装，更衬得她面容清丽，眼神却锐利如刀。“赵三，你勾结外敌，欲陷联盟于不义，还敢在此巧言令色！万药宗以邪术害人，证据确凿，你为了一己私利，竟要拉着所有兄弟陪葬吗？”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之气，瞬间压下了赵三试图掀起的骚动。几个原本有些动摇的舵主，接触到柳如眉那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
赵三见势不妙，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血色符箓，就要激发！
“拦住他！”萧战怒吼一声，身形已如猛虎般扑出。他绝不能允许赵三将信号发出，否则城外埋伏的万药宗余孽和那些被收买的散修便会立刻发动攻击，聚贤城将瞬间陷入血火之中！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默默站在柳如眉侧后方的厚土宗石坚，看似憨厚的面容上眼神一厉，他一直暗中戒备着赵三。只见他右脚猛地一跺地面，一股浑厚的土黄色灵光瞬间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
“地缚术！”
赵三只觉得双脚如同陷入泥沼，动作骤然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萧战已至近前，蒲扇般的巨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拍向赵三持符的右手！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赵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色符箓脱手飞出，尚未激发便被萧战另一只手凌空捏碎！
与此同时，柳如眉素手轻扬，数道细如牛毛的碧色灵针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没入赵三周身几处大穴。赵三浑身一僵，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只剩下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柳如眉和萧战。
“拿下！严加看管！”萧战看都未看地上的赵三一眼，沉声下令。立刻有心腹弟子上前，将瘫软的赵三拖了下去。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几位分舵主看着雷霆手段处置了赵三的萧战和柳如眉，心中凛然，再不敢有丝毫异心。
萧战环视众人，声音沉肃：“诸位兄弟，我萧战的为人，大家清楚。散修联盟是我们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家业，绝不容外人染指，更不容内部蛀虫败坏！从今日起，联盟上下，需得同心协力，共渡难关！若有再敢勾结外敌、祸乱联盟者——”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犹如此案！”
话音未落，他反手抽出背后巨斧，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身旁一张坚硬的铁木案几应声被劈为两半，断口光滑如镜！
众舵主心头一颤，齐齐躬身：“谨遵首领之令！”
是夜，聚贤城并未因白日的风波而平静。
萧战与柳如眉并肩立于总舵最高的了望台上，望着下方城池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以及远处黑暗中仿佛蛰伏巨兽般的山峦轮廓。
“消息已经确认，城外三十里处的黑风坳，聚集了不少身份不明的修士，其中确有万药宗暗堂的残余，还有一些被重利收买的亡命之徒。”柳如眉轻声说道，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他们原本计划待赵三发出信号，便里应外合，冲击总舵。”
萧战冷哼一声，眼中杀气腾腾：“来得正好！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也让仙界看看，我散修联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女子，冷硬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如眉，这次多亏了你。若非你心细，提前发现了库房灵药的异常和赵三的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柳如眉微微摇头，月光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是……阿战，经此一事，联盟内部虽暂时稳住，但人心浮动，外部强敌环伺，我们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萧战沉默了片刻，望着远方沉沉的夜色，忽然道：“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在下界，我被仇家追杀，浑身是伤，倒在荒山里，以为自己死定了。是你采来了草药，救了我。”
柳如眉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往事，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浅浅的、带着回忆的笑容：“那时你像个野人，脾气又臭又硬，伤得那么重还不肯老实。”
“是啊，”萧战也笑了，笑容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感慨，“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姑娘胆子真大，也不怕我是坏人。后来，我们一起闯荡，一起建立散修联盟，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如眉，我萧战是个粗人，不懂那些风花雪月，但我这条命，有一半是你救的，另一半，早就和散修联盟、和你绑在一起了。”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柳如眉，那双平日里充满豪气与杀意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月光和她清晰的倒影，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前总觉得，有些话不用说，你我心里都明白。但现在……我不想再等了。柳如眉，若此次我们能渡过此劫，你愿不愿意，正式做我萧战的道侣？不是战友，是生生世世相伴的道侣。”
柳如眉完全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相识相知数百年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情感，听着他那不算动听却字字敲击在心上的话语，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等了太久，从青丝到白发（修士寿元漫长，此为比喻），从下界到仙界，终于等到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萧战那双布满厚茧、曾挥舞巨斧斩杀无数强敌的大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与微微的颤抖。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好。萧战，我陪你。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仙途漫漫，我都陪你一起。”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缠绵的悱恻，只有最简单直接的承诺，却承载着数百年的生死相随与无声守候。
两人双手紧握，立于高台，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城下的灯火与远山的黑暗，仿佛都成了他们此刻誓言的背景。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
一名负责警戒的弟子匆匆来报：“首领，柳副首领，黑风坳方向有异动，似乎有人正暗中向城池方向潜行！”
萧战与柳如眉对视一眼，方才的温情瞬间被凛冽的战意所取代。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度过今晚。”萧战松开柳如眉的手，反手握住背后的巨斧斧柄，一股磅礴的战意冲天而起，“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让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有来无回！”
柳如眉也重新恢复了那份冷静与睿智，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调动人手，布置防线。
宁静的聚贤城之夜，即将被刀兵与厮杀打破。而萧战与柳如眉，也将携手迎来他们关系确立后的第一场血与火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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