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二十五秒。
霍雨浩的意识体站在巷道中央，这一次，他没有等。
在屋顶那个魂导师手中的多面体魂导器刚刚完成一次“卡顿”、准备重新加速旋转的瞬间，霍雨浩动了。
“天梦哥，右上方三十度，魂导器核心能源接口——精神穿刺，强度三级，持续时间零点一秒。”
“明白！”
一道比刚才细了十倍、却凝实了百倍的精神力丝线，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穿过混乱的精神干扰场，在魂导器最脆弱的能源接口处轻轻一“点”。
没有破坏，只是干扰。
多面体魂导器的旋转速度出现了极其微弱的滞涩——不是停顿，只是慢了千分之三秒。这点变化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霍雨浩的“数据之眼”（在云闲领域加持下的临时版本）清晰地捕捉到了。
就在这千分之三秒的滞涩期内，霍雨浩的精神探测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虽然立刻被重新恢复的干扰场扭曲、压制，但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铁甲暴熊魂圣，左腿膝关节处的甲胄，有一道昨天战斗留下的、尚未完全修复的细微裂痕。
幽影豹魂圣，呼吸节奏有微弱的紊乱——刚才的追击中，他为了绕过铁甲暴熊，强行在墙上借力三次，右小腿肌肉有轻微拉伤。
屋顶魂导师，因为持续维持魂导器高负荷运转，额头已经渗出细汗，魂力波动出现周期性衰减，每十五秒会有一个持续零点五秒的“低谷期”。
信息，就是武器。
倒计时二十秒。
三个追捕者开始合围。铁甲暴熊魂圣正面推进，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幽影豹魂圣在阴影中游走，短刃上的毒光在昏暗光线下拖出幽蓝的尾迹；屋顶魂导师手中的多面体魂导器开始蓄能，准备发动第一波精神压制。
霍雨浩没有后退。
他反而向前踏了一步，目光锁定铁甲暴熊魂圣。
这个动作让三人都愣了一下——一个魂尊级别的小子，面对三个魂圣的围捕，不逃反进？
“冰帝前辈。”霍雨浩在心中快速沟通，“左前方地面，我脚下到铁甲暴熊之间，制造一条宽二十厘米、长三米的‘薄冰带’，厚度不超过一毫米，表面要绝对光滑，魂力消耗控制在百分之五以内。”
“这么薄？”冰帝疑惑，“一毫米的冰，他一脚就踩碎了。”
“不要让他‘踩’，让他‘滑’。”霍雨浩解释，“薄冰带的目的不是阻拦，是改变他的重心。在他右脚踩下的瞬间，让冰面出现微弱的‘向左倾斜’的角度——只要五度就够了。”
“……明白了。”
冰蓝色的光芒在霍雨浩脚下悄然蔓延。极致之冰的寒气被压缩、塑形，在地面上凝结出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光滑如镜的薄冰带，从霍雨浩脚下一直延伸到铁甲暴熊魂圣身前两米处。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薄冰带形成的瞬间，铁甲暴熊魂圣的右脚刚好抬起，准备向前踏步。
“就是现在——冰面倾斜，左偏五度！”
冰帝精准操控。薄冰带靠近铁甲暴熊的那一端，冰面结构发生极其微妙的改变，表面向左倾斜了五度。
铁甲暴熊魂圣的右脚落下。
鞋底接触冰面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太滑了！而且地面似乎不是平的？
如果是平时，以魂圣级别的身体控制力，这点倾斜根本不算什么。但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霍雨浩，准备发动攻击，注意力完全在目标身上。脚下滑溜的触感和微弱的倾斜，让他本能地调整重心，左脚下意识地向左挪了半步以保持平衡。
就是这个动作！
霍雨浩等的就是这个！在铁甲暴熊魂圣重心向左偏移、左脚刚刚离地的瞬间——
“天梦哥！目标铁甲暴熊左膝甲胄裂缝——精神冲击，强度一级，持续时间零点零五秒！”
“收到！”
又是一道细若游丝的精神力，精准命中铁甲暴熊左膝甲胄的那道裂缝。强度很弱，连挠痒痒都不算，但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好在铁甲暴熊左膝承重最大的那个瞬间。
“嗯？”铁甲暴熊魂圣感觉到左膝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刺痛感，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很轻微，但足以让他的身体产生本能的、微小的颤抖。
左膝的颤抖，加上右脚冰面的打滑，加上重心已经向左偏移——
铁甲暴熊魂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倾斜了十五度！
这个角度不大，但足够让他的视线、他的攻击路线、他的防御姿态，全部出现一瞬间的破绽！
而霍雨浩，已经动了。
在铁甲暴熊身体倾斜的同一瞬间，霍雨浩如同猎豹般前冲！不是直线，而是一个精妙绝伦的弧线——他绕过了铁甲暴熊正面，从对方因为倾斜而露出的右侧空当切入，目标直指铁甲暴熊身后的幽影豹魂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薄冰带形成，到铁甲暴熊倾斜，到霍雨浩前冲，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幽影豹魂圣原本正在等待机会，准备在霍雨浩被铁甲暴熊逼入死角时发动致命一击。他万万没想到，霍雨浩不但没被逼退，反而主动冲了过来，而且冲的目标不是铁甲暴熊，是他！
仓促之间，幽影豹魂圣本能地后撤，同时短刃交叉护在身前——标准的防守姿态。
但他忘了。
忘了自己右小腿肌肉有轻微拉伤，忘了在狭窄巷道中后撤需要精确控制每一次落脚点，忘了霍雨浩刚才用精神探测扫过他的全身，知道他的每一个弱点。
“冰帝前辈——他右脚即将落地的位置，地面温度瞬间降低三十度，范围巴掌大，持续时间零点三秒。”
“简单。”
幽影豹魂圣的右脚落下。
鞋底接触地面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不是冰冻，只是突然的“冷”，冷到让他右小腿本就拉伤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就是这抽搐的零点三秒，幽影豹魂圣的防守姿态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变形——交叉的双刃，左手刃比右手刃高了半厘米。
半厘米，在普通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但在霍雨浩的“数据之眼”里，这是致命的空当。
他冲到了幽影豹魂圣身前。没有使用任何魂技，只是最简单的、最基础的——肘击。
右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地撞向幽影豹魂圣双刃交叉点下方、那个因为左手刃抬高半厘米而露出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空当！
“砰！”
肘击命中胸口的闷响。
幽影豹魂圣闷哼一声，身体向后踉跄。这一击的力量其实不大，以魂圣的体质连轻伤都算不上。但霍雨浩要的也不是伤害，而是——
“冰帝前辈，他胸口被击中的位置，瞬间冻结，范围硬币大小，厚度两毫米，持续时间一秒。”
“明白。”
极致之冰的寒气在命中点爆发！不是大范围冻结，只是将那一小块皮肤、肌肉、甚至包括下面的胸骨表面，瞬间冻硬！
人体的骨骼和肌肉在正常状态下是有弹性的，可以缓冲冲击力。但当一小块区域被瞬间冻结、变脆变硬时……
幽影豹魂圣感觉胸口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棍捅了一下！剧痛！不是皮肉伤，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深入骨髓的痛！
他的动作彻底变形了。
而这时，霍雨浩的左手已经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抓向幽影豹魂圣的右手腕。
“天梦哥，目标他右手腕神经丛——精神干扰，强度二级，持续时间零点二秒。”
“来了！”
幽影豹魂圣感觉自己右手腕突然一麻，像是被电了一下，握刀的力量瞬间消散了七成。
霍雨浩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一拉——
“咔嚓。”
不是骨折，是脱臼。
幽影豹魂圣的右手腕关节，被强行拧脱臼了。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右手短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切，从霍雨浩前冲到幽影豹魂圣脱臼，只用了四秒。
倒计时十六秒。
铁甲暴熊魂圣已经稳住身形，怒吼着转身扑来。屋顶的魂导师也终于锁定了霍雨浩，多面体魂导器光芒大盛，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轰然落下！
但霍雨浩没有躲。
他用脱臼的幽影豹魂圣作为盾牌，挡在自己和铁甲暴熊之间。同时，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松开了幽影豹魂圣的手腕，然后，在对方因为剧痛而意识恍惚的瞬间，用左手食指，轻轻点在了对方的眉心。
“冰帝前辈，极致之冰，凝成针，从他眉心刺入，深度三毫米，停在颅骨表面——不要刺穿，只要让他感觉到‘死亡触感’。”
“……你真是个疯子。”冰帝的声音带着震惊，但还是照做了。
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冰针，从霍雨浩指尖探出，刺入幽影豹魂圣的眉心皮肤，停在颅骨表面。
冰冷、尖锐、死亡的触感，如同毒蛇般钻进幽影豹魂圣的大脑。
他僵住了。
彻底僵住了。
魂圣也是人，也怕死。当死亡的冰冷触感真实地贴在眉心，当那根冰针再前进一毫米就能刺穿颅骨、搅碎大脑时，任何训练有素的战士都会本能地停止一切动作——这是生命最原始的自保机制。
“住手！”铁甲暴熊魂圣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他不敢赌——万一霍雨浩真的下杀手呢？
屋顶的魂导师也停下了精神冲击——人质在对方手里，而且是贴身挟持，范围攻击会连人质一起伤到。
巷道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有幽影豹魂圣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
霍雨浩挟持着人质，缓缓后退。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铁甲暴熊和屋顶的魂导师，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每个人都听得见：
“放我走，或者，我杀了他，然后你们杀了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们要记住——如果我死了，你们就算完成任务，回去也会因为‘损失一名魂圣级战力’而受到严厉惩罚。而如果我活着被带回去，你们三人都能领到丰厚奖赏。”
这是赤裸裸的利弊分析，是将人性与利益放在天平上称量。
铁甲暴熊魂圣和屋顶魂导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
没错，霍雨浩说的对。他们的任务是“捕获”，不是“击杀”。如果幽影豹死了，就算抓住了目标，上面也会追究责任——一名魂圣的价值，远高于一个“有潜力的实验材料”。
但如果放走目标，任务失败，惩罚同样严重……
就在两人犹豫的瞬间，霍雨浩动了。
不是逃跑，而是——谈判。
“我有个提议。”他看着两人，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你们假装追捕失败，让我逃走。作为交换，我给你们一样东西——一样足以让你们向上面交代、甚至还能立功的东西。”
“……什么东西？”屋顶魂导师警惕地问。
霍雨浩抬起左手——那只没有挟持人质的左手。掌心向上，一团冰蓝色的光芒在掌心凝聚。
光芒中，缓缓浮现出一颗……冰晶。
不是普通的冰晶，而是一颗内部流转着复杂银色纹路的、如同艺术品般的六棱冰晶。冰晶散发出的气息，让铁甲暴熊和屋顶魂导师都瞳孔收缩——那里面蕴含着精纯到极致的“冰”之规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静”之气息。
“这是‘寂静领主’留在我身上的‘印记’。”霍雨浩缓缓说，“你们应该知道她的价值。这颗冰晶里记录了她的一部分规则特征，以及——她最近一次大规模动用规则力量时，留下的能量波动数据。”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眼中骤然亮起的贪婪光芒，继续加码：
“有了这个，你们回去可以这样汇报：追捕过程中，目标被寂静领主庇护，你们不敌，但成功采集到了她的规则数据。这不但不是失败，反而是大功一件——因为‘寂静领主的规则数据’，其价值，远超‘捕获一个实验材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铁甲暴熊魂圣和屋顶魂导师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寂静领主”意味着什么——那是连日月帝国高层都极度重视、却又束手无策的神秘存在。如果能带回去她的规则数据，那确实是天大的功劳！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屋顶魂导师声音干涩，“万一这是假的……”
“你们可以现在就用魂导器检测。”霍雨浩将冰晶向前递了递，“看看里面的规则气息是不是真的。当然，检测的时候小心点——这冰晶很脆弱，用力过猛就会碎。碎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屋顶魂导师犹豫了一秒，然后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探测仪。仪器的探头对准冰晶，开始扫描。
三秒后，探测仪的屏幕亮起，上面跳动的数据让魂导师的眼睛瞪得滚圆！
“真的……真的是高序规则数据！强度评级……S+！而且有完整的能量波动图谱！这、这至少值三个八级魂导器的研发经费！”
铁甲暴熊魂圣也激动了。
霍雨浩看着两人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
他松开幽影豹魂圣，将冰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缓缓后退。
“冰晶给你们。人，我带走——不是真的带走，只是‘逃走’。你们可以追，但别追太紧。这场戏，我们三方都得演好，不是吗？”
他说完，转身，冲向巷道另一端。
铁甲暴熊魂圣和屋顶魂导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默契。
两人没有立刻去捡冰晶，而是“象征性”地追了几步，朝着霍雨浩逃离的方向扔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魂技，然后——
“砰！”
屋顶魂导师“不小心”打偏了一个魂导炮，将巷道口的一堵墙轰塌，碎石堵住了去路。
“可恶！让他跑了！”铁甲暴熊魂圣“愤怒”地跺脚，地面震颤。
然后两人转身，快步走向那颗冰晶，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巷道另一端，霍雨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银色空间内，景象缓缓淡去。
霍雨浩的意识体站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场“战斗”，虽然只是模拟，但对精神力和计算力的消耗是实实在在的。
云闲的身影在他面前凝聚。
她看着霍雨浩，银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赞许？
“战斗结果评定：反杀任务未完成，但达成战略目标——安全逃脱，并制造了敌方内部分裂的种子。综合评价：A-。”
霍雨浩愣了一下：“A-？为什么不是A或A+？”
“因为你还是浪费了资源。”云闲平静地说，“那颗冰晶，你其实可以做得更小——米粒大小就够了，里面的规则数据也可以更精简。你给了他们太多‘甜头’，这会让他们产生怀疑。真正的谈判，要给对方‘刚好足够’的利益，而不是‘超额’的利益。”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整体策略很出色。利用信息差制造机会，利用人性弱点进行谈判，利用利益分配瓦解敌方同盟——这才是精打细算的战斗。不是只有魂力对轰才叫战斗，算计、谈判、心理博弈，都是战斗的一部分。”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思维方式被彻底刷新了。
原来战斗可以这样打……原来资源可以这样用……原来敌人可以这样分化……
“我明白了。”他郑重地说，“谢谢您，云闲大人。”
“不用谢我。”云闲转身，银色空间开始缓缓消散，“这是你自己领悟的。我只不过……提供了一个练习场。”
她看向霍雨浩，最后说：
“记住今天的课。未来的路，你会遇到比这更复杂、更危险的局面。到那时，能救你的，不是天梦冰蚕的力量，不是冰帝的极致之冰，不是伊莱克斯的知识——”
她指了指霍雨浩的额头。
“——是这里。是你的脑子。”
话音落落，银色空间彻底消散。
霍雨浩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推”回了现实。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维修铺壁炉旁的椅子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块静心石。壁炉里的火还在噼啪燃烧，橘猫蜷在脚边睡觉，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刚才那一切——银色空间、实战模拟、生死博弈——仿佛只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
但霍雨浩知道，那不是梦。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感受着精神之海中那三个“房客”的存在——天梦冰蚕在打哈欠，冰帝在闭目养神，伊莱克斯在沉思。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站起身，向着地下室的方向，郑重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推开维修铺的门，走进夜色中。
他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将不再是昨天的霍雨浩。
而距离那场注定要改变大陆格局的对话——
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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