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所有船员的‘存在信标’。”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穿透了所有的恐慌与噪音，准确地送入王胖子的耳朵里。
“链接到我身上。”
王胖子猛地一哆嗦，像是被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渊，从那张没有任何波澜的脸上，他读不懂任何情绪，却读到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是！顾问！”
他连滚带爬地扑回控制台前，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发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一行行代码飞速闪过，将韩清、雷动、赵千讯、李菁，以及他自己的生命信标，全部从“镇远”号的系统核心里剥离，然后建立起一个临时的链接，指向了同一个坐标。
陆渊。
在王胖子完成操作的瞬间，陆渊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召唤那些吵闹的老伙计，也没有试图用“无声的图书馆”去对抗。
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触及自己最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第四个能力。
【深渊投影·肆：遣返】
嗡！
一股力量从陆渊身上爆发。
它不像深渊投影那般暴虐，也不像【静滞之海】的规则那般死寂。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归墟”之力。
它的目标不是九头骨龙。
它的目标，是“镇远”号，以及船上除了陆渊之外的所有生命体。
这股力量笼罩了整艘船。
“这是……”韩清最先察觉到异样，她惊骇地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
“我的天！我们在消失！”雷动大叫起来，他试图抓住身边的船舷，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他们并非被摧毁，也不是被抹除。
一种无可抗拒的伟力，正在将他们，连同他们脚下这艘残破的“概念之船”，从【静滞之海】这个“当前世界”，强行遣返回他们各自的“来源地”。
在赵千讯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中，陆渊的身影在他们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世界壁垒。
“顾问！！”王胖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在被遣返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自己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数据窃取的进度条，终于走到了尽头。
叮！
“我拿到了！顾问！我拿到那个杂种的核心算法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但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陆渊那边。
下一秒。
国策局东海分部，地下最深处，代号“船坞”的秘密机库中。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巨大的空间中心，空气被猛地撕裂开一道不规则的口子。残破不堪、舰体表面布满了水晶化裂痕的“镇远”号，带着滚滚的灰色雾气，从裂口中狼狈不堪地掉了出来，重重砸在合金地面上。
韩清、雷动、李菁、赵千讯、王胖子，所有人都在船上。
他们成功脱离了险境。
但唯独，不见陆渊的身影。
……
【静滞之海】。
遣返完成。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陆渊睁开了眼睛。
他独自一人，站在即将彻底解体的舰桥之上。脚下的甲板正在化为最后的信息流，消散在虚无里。
对面，是那头庞大到遮蔽了一切的九头骨龙。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个用他战友骸骨构成的怪物。
陆渊抬头，看着骨龙那九双燃烧着能量火焰的眼眶。
“清净了。”
他轻声说。
他抬起手。
这一次，在他的身后，三个巨大的、散发着截然不同恐怖气息的深渊投影，同时浮现。
【深渊投影·壹：巨眼】、【深渊投影·贰：千手】、【深渊投影·叁：图书馆】。
三座代表着不同深渊本质的庞然巨物，在陆渊的身后无声展开。
巨眼空洞，凝视着存在与虚无的边界。千手舒展，每一条手臂都牵引着一缕不可名状的法则。图书馆古朴，书页翻动的细微响动，却盖过了整个世界的死寂。
它们出现的一瞬间，【静滞之海】那亘古不变的“静止”规则，被三股更加蛮横，更加不讲道理的本质，强行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口。
静滞被搅动，死寂被打破。
整个世界，都在这三个投影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陆渊没有下达任何攻击指令。
他身后的“巨眼”与“千手”只是静静地悬浮着，释放着自身的存在感，作为一种纯粹的威慑。
真正的杀招，是他选择的第三个投影。
【无声的图书馆】。
陆渊心念一动，那座宏伟的图书馆虚影，开始以一种违背空间逻辑的方式，极速扩张，放大，再放大。
无形的边界掠过虚空，将陆渊，也将那头庞大无比的九头骨龙，一同笼罩了进去。
一瞬间，世界变了。
九头骨龙瞬间被拖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一个由“知识”与“定义”构成的绝对空间。
在这里，一切存在物，都会被强制解析，归类，存档。
骨龙最中央的龙头，再次张开了由肋骨构成的巨颚，那片足以抹去概念的“静默”吐息，朝着陆渊喷薄而出。
但在图书馆的领域之内，这股恐怖的攻击在离体的瞬间，形态就发生了改变。
它没有消失。
而是在它前进的路径上，凭空浮现出了一行清晰、冰冷的通用代码。
【delete(target)】。
吐息本身，被图书馆“翻译”成了它最本质的定义。
几乎在同一时间，骨龙的另一个龙头眼眶中幽光闪烁，企图发动那扭曲逻辑的力场。
然而，在图书馆领域内，“逻辑”是这里的基本法则，是书架与书籍本身。
它的能力刚刚发动，就见侧方的巨大书架上，自动浮现出了几本布满灰尘的厚重典籍。
《罗素悖论详解》。
《不完备性定理入门》。
《薛定谔的猫与观察者效应》。
那扭曲逻辑的能力，被直接拆解成了一堆自相矛盾的哲学悖论，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了书架之上，成为了图书馆的一份新馆藏。
它的力量，正在被“知识”所消解。
“吼！”
九头骨龙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面的压制，发出了无声却又震彻灵魂的狂怒咆哮。
它放弃了使用那些被解析的能力，转而依赖其庞大身躯带来的纯粹力量。
巨大的骨翼扇动，庞然的身躯化作一道白色的流星，狠狠撞向图书馆领域的无形界壁。
轰隆！
整个知识领域都发生了剧烈的震荡，无数书架上的典籍簌簌发抖，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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