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人终于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呼吸到大陆干燥而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
看到了都市里的高楼大厦,明亮的灯光,密集喧嚣的交通穿梭,和对面来来往往的普通人们,处处都笼罩着“人间烟火”气息。
这里是、规则化、管理化、秩序正常运转的世界。此刻他们的身上的作战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多日的劳累,他们无暇去顾及这份“正常”,踏入这座城市的第一时间,唯一的目标,便是市内那家拥有顶尖医疗条件的正规医院。
苏宁儿被迅速推进了手术室。
那扇自动门合拢的声音,像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划开了之前的亡命奔逃与此刻紧绷的等待。
走廊冗长,
冷白的灯光,照在光洁的地板、冰冷的座椅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言廷背靠着墙,目光停留在“手术中”那三个刺眼的红色字体上,仿佛要用意志力确保那扇门后的顺利。
蝰蛇靠坐在椅子上,那只平日稳定如磐石的右手,此刻正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他卸掉了合金义肢的左臂。
像是在擦拭一把并不存在的武器,又像是在确认自己来到了这个大陆。
坟墓坐在他们中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她在为手术室里的苏宁儿揪着心鼓励,希望手术顺利。
不久后,一种深层、源自血脉的不安,正如同无声渗透的毒液,在她心间弥漫。
那是双生子之间的亲密联结,一种超越距离的共感。
突然——
一股纯粹的剧痛狠狠刺入了她的心脏!那不是普通生理上的疼痛,而是灵魂联结处感知到的断裂。
“哥——!!”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失控的惊叫声划破了走廊里压抑的寂静。
那声音里充满了生命的呼唤。
周围的人纷纷疑惑看向她的方向。
言廷和蝰蛇几乎像被电流击中,瞬间转身。
“你怎么了?”言廷紧张急问,声音绷紧。
蝰蛇霍然站起,警觉、视线、迅速扫过空荡的走廊,最终定格在她脸上。
“坟墓?”
坟墓脸色瞬间失血、苍白如纸,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言廷看着她汹涌的眼泪,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不安!
他急切问“是…墓碑吗?”
蝰蛇下意识地摇头,像是在奋力驱散一个可怕的梦魇,声音急切:“队长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了?”
坟墓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支离破碎的每个字、都带着痛楚:“是我哥…他…他遭遇…不测了,…”,
她失声痛哭,感觉到身体的感知越来越麻木。
“……”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言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海中,浮现墓碑那决绝而强悍的背影。不会的…不可能…他可是墓碑!
蝰蛇向后倒了下,他支撑着座位,无法接受现实。“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 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坟墓脸上那源于血脉感应、无法伪装的悲痛。
自我欺骗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坍塌,一股重重的失落感让他挺拔的身形肉眼可见地佝偻了下去。
希望与绝望,在这条被医院灯光照得惨白的走廊里无声地碰撞、消融。
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关乎一个他们拼死救回的生命;
而远在国外,那个曾带领他们战斗、永远冷静,意志如铁、像代号一样坚固的墓碑,似乎已在黑暗中消失…
言廷打横抱起因极度悲痛而昏厥的坟墓。
她轻盈的身躯在他臂弯里显得格外脆弱,他心疼这个女孩承受的痛苦。
言廷看了一眼身旁、如同一尊石像的蝰蛇,
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带她去附近酒店休息。”目光又转向那扇依旧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蝰蛇,你等宁儿手术结束。”
蝰蛇没有抬头,疲惫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这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
手术室里。
冷白的无影灯下,本应在麻醉中沉睡的苏宁儿猛地惊醒。
并非生理的自然苏醒,而是一股源自意识深处的强烈悸动。
她好像“听”到了坟墓对墓碑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麻醉药效过早退去,手术带来的尖锐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无法再陷入沉睡,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手术刀传来的每一次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流淌,迅速浸湿了鬓边的无菌巾。
“病人有反应!”助理医生察觉到异样,语气带着一丝惊慌,“是麻药提前失效了。”
主治医生经验丰富,迅速稳定局面,声音透过口罩传来,试图安抚:“放松,不要紧张,很快就好。”
然而苏宁儿只是用力地摇头,嘴唇紧闭。
她的眼泪,绝非源于身体的疼痛。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扼住了她的呼吸:墓碑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纷乱的猜测瞬间充斥脑海:他一个人去和“暗河”那强大的团队拼命了吗?
不,他那样冷静的人,绝不会如此鲁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来,是救我被暗河拖住了吗?
想不到。
她又想到,一个关键的信息,大脑记忆芯片!天幕研究所的那枚芯片,以后拿到更难了。
算了,先放一边。
她无力再去思考如何夺取芯片。所有的思绪,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卑微而强烈的祈愿:他只求墓碑能平安回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苏宁儿被推出来,守在外面的蝰蛇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看到她苍白脸上那未干的泪痕和通红的双眼,一颗心直往下沉。
沉默地跟上移动病床,一同进入了病房。
病房里,苏宁儿眼神空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
蝰蛇站在床边,他们之间不止是上下级,更是历经生死的同伴,他完全明白她的痛苦与恐惧。
“你…好好休养,”他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安慰,声音嘶哑,“队长……他会没事的。”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苏宁儿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不行!我要去找他!他不会有事的!”
“别动!!”蝰蛇急忙上前按住她单薄的肩膀。
苏宁儿仍在奋力挣扎,猛然的动作后,洁白的病号服,腹部赫然洇出一片刺目的鲜红,她的伤口因剧烈动作裂开了。
这一幕彻底刺痛了蝰蛇的神经,他忍不住吼了出来:“你是不是疯了!清醒一点!他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里抢回来,你现在急着去送死,那他做的这一切不就全白费了?!”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宁儿心上。
她身体一僵,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失魂落魄地跌回病床。
她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一切。昏迷中墓碑的声音,此刻,她以为是那意识深处里产生的幻觉。
而墓碑的缺席,让她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最强烈的负罪感。
她声音颤抖,带着哽咽:“墓碑…他是因为救我…才出事的,对不对?”
“你别想多了!”蝰蛇立刻打断她,语气急促地解释,“你重伤时,是他给你做的手术。等你退烧后,他在峡谷的安全屋离开的,他说要去办一件事,让我们先带你回来。”
“办事?”苏宁儿急切地追问,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去办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蝰蛇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无奈与苦涩,“他没说。”
“那你们……”苏宁儿的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的埋怨,“为什么不拉住他?为什么不让他别去?”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她比谁都清楚,墓碑决定要做的事,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那份无法排遣的担忧与恐惧,还是让她控制不住地说出了这句毫无道理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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