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离开峡谷以后。
破晓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峡谷的寒意,岩石的阴影被拉得很长。
他的身影就在这明暗交界处无声消散,如同被风卷走的沙砾,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墓碑的离去干脆利落,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尚且温暖的营地。
此行只为奔赴一个承诺。(一个始于冰冷交易,却在他自己都未察觉时,早已扎根于内心的承诺)
最初,这确实只是一场交易。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而苏宁儿恰好送上门来。
他提出的条件毫不留情:她用终生的忠诚与服从,换取他的帮助。
她本该没有资格谈条件!
但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颤抖又坚定的声音,说出那个不惜性命也要拯救姐姐的目的。
他在她那双燃烧着绝望与执拗的眼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个多年前,在同样绝境中挣扎,却最终未能守护住“坟墓”的自己。
那一眼,如细针猝不及防刺入他早已冰封的心底。
不知从何时起,承诺的性质悄然改变。不再仅仅是条款,也不再是影子移情。
他亲眼看着她,这个倔强,意志顽强的女子,是如何一次次铤而走险,潜入龙潭虎穴般的天幕,只为了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
那份为了至亲甘愿焚尽自身的炽热与纯粹,无声地灼烫着他冷硬的情感内核。
如今,这承诺,是他对她那份付出的回应,是他自愿扛起的十字架,仿佛重于千钧。
生死与共、命运交织。
他,墓碑,这个游走于死亡边缘、早已抛弃男女情感的杀戮武器,竟也体会到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种不畏付出、不计后果,甚至甘愿赌上性命的决绝!
他在内心深处发出无声的冷笑。
冷笑自己的可笑,讽刺自己竟也会拥有如此“脆弱”的情感。
但他又乐此不疲,没有半分动摇。
这情感非但没有成为拖累,反而化作了比以往更加冰冷的燃料,驱动着他完成这场近乎自杀的远征。
飞行器的能量签名,地面载具的震动与热源,在“暗河”铺天盖地的监控网络下,无异于自曝行踪。
他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也不能。
唯一能依靠的,是这具即便疲惫带伤、却依旧被改造和锤炼得异常强悍的躯壳,以及那份远比合金更坚不可摧的意志。
第一天,他潜入诅咒之地。
烈日如同熔炉的盖,灼烤着大地之上扭曲的金属残骸。龟裂的平原蔓延,肉眼可见的辐射尘在热浪中扭曲升腾。
他像一头习惯了孤独的野狼,沿着干涸的河床与倒塌的巨构建筑阴影潜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与腐朽气息。
夜晚,寒冷刺骨,他藏身于混凝土巨兽的冰冷残骸内部,耳畔是远方变异生物若有若无的嗥叫,眼神警惕地扫过天空偶尔划过的、代表死亡的红点,是无人机。
他小口吞咽着寡淡无味的营养膏,精确计算着每一滴水的消耗,干裂的嘴唇反复渗出血丝,又被他无声地舔舐干净。
第二天,他翻越绝望山脊。
山脉如同远古巨神沉寂的骸骨,陡峭、荒凉,拒绝一切生命。
狂风在嶙峋岩壁间尖啸,卷起的碎石如同致命的弹幕。
一场酸雨不期而至,冰冷的雨水带着轻微的腐蚀性,在他斑驳的护甲上留下新的痕迹,并顺着缝隙浸入,带来持续的、细微的刺痛。
在攀越一处近乎垂直的断崖时,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一架“暗河”的“黑寡妇”侦察机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掠过,旋翼搅起的乱流疯狂撕扯着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拽下万丈深渊。
他十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岩缝,指甲在摩擦中翻裂,鲜血混着雨水染红岩石,他将自己完全化为山壁的一部分,收敛所有生机,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彻底融入厚重云层。
汗水、血水、雨水,在身上冻结,又在体温下微微融化……
第三天,他踏入永恒冰封。
生命的痕迹在此彻底绝迹,视野被无垠的苍白与死寂的灰蓝统治。
咆哮的暴风雪成了他最后的掩护,也成了挥舞着索命的镰刀。
能见度降至极限,寒风裹挟着锋利的冰晶,如同无数冰冷的刀刃,切割着他每一寸试图裸露的皮肤。
体温在持续不断地流失,脚步变得虚浮,肌肉因极度的疲劳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坐标在疯狂燃烧,如同指引穿越冥河的孤灯。
在北方,冰川的天幕研究所。
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即便以他这具经过改造的身体,也仿佛行走于炼狱边缘。
他最终拖着几乎耗尽所有体能的身体,站在那片连接天地、沉默而巨大的冰川面前,他仿佛已与这片冰原同化。
防寒服被厚重的冰甲覆盖,脸上交错着冻伤的青紫与风刃割开的血口,眼窝深陷如窟,唯有那瞳孔深处,为完成承诺而燃起的冷焰,不曾有分毫黯淡。
天幕的研究所,如同冰川肌体上一块强行增殖、异化的金属毒瘤。
低矮的银灰色穹顶几乎与冰层同色,几处观察窗透出黯淡而冷漠的光,像垂死巨兽半睁的、毫无生气的眼球。
幕宏渊虽死,但他留下的这座“冰狱”依旧遵循着既定的程序,执行着冷酷无情的守护。
墓碑站在那扇与冰壁几乎无缝融合的气密门外,狂暴的风雪嘶吼着,似乎要将他这最后的闯入者也彻底撕碎。
他抬起僵硬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掌纹、虹膜、声纹乃至皮下植入的特定生命频率信号,同步验证。
【权限确认:高级研究员“风”。欢迎回来,博士。】电子音冰冷如初,不带丝毫情感。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瞬间将外界的风暴怒吼切换为内部极致低温的、压迫耳膜的死寂。
进来,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他踏入这条已知的、遍布危机的路途,心中一片异样的清明。
通道向下延伸,四壁纯白,灯光惨淡得如同濒死者的脸色。
他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无形的安全网格线上,如同在刀尖跳舞。
两侧墙壁,蜂窝状的格栅内,自动武器平台随着他的移动而悄然调整角度,猩红的瞄准光点在他周身要害冰冷地游移、锁定,每一次都伴随着能量蓄积的、细微却致命的嗡鸣。
权限只是暂时的伪装,红光总在即将喷射的临界点转为温顺的绿色,武器平台随之收回,发出“咔哒” 一声脆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一次次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穿过数道同样森严、需要重复验证的合金闸门,他终于抵达了核心区域——“意识方舟”。
这里的寒冷,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
房间中央,是一个由多层复合防弹玻璃隔绝的立柱,内部充盈着缓缓流动的淡蓝色冷凝气体。气体中央,无形的反重力场轻柔地托举着一枚芯片。
它仅指甲盖大小,材质似晶非晶,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白色泽,内部是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金色神经光路,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流淌、明灭。
仿佛封存着一个仍在自主思考的微缩宇宙,一个被强行囚禁的、鲜活的意识。
“大脑记忆芯片”
幕宏渊超越死亡的终极妄想,也是目前唯一的成品。
它的用处直指生命禁忌!复制意识与记忆,注入没有灵魂的空壳复制品,或者……植入并唤醒脑死亡的植物人。
墓碑沉默地走上前,防护玻璃无声滑开。极寒的白色冷凝气浪翻涌而出,瞬间在他眉睫凝结成霜。
他戴着特制绝缘手套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穿透那层无形的力场,轻轻捏住了那枚芯片。
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润的搏动感,仿佛握住了一个微缩的、活着的大脑。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关乎一切的芯片,放入那个铅灰色的、内部布满精密缓冲和能量屏蔽力场的便携式保存盒中。
盒盖合拢,发出轻微而确定的吸附声。
“出去难了。”他低声自语,这声音既像是在对遥远离开峡谷的苏宁儿诉说,更像是在提醒自己,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合上了盖子。
瞬间,毁灭的警报以最高分贝悍然炸响!
“呜——!!!”
“呜——!!!”
如同被触怒的深渊巨兽,发出连绵不绝的狂暴怒吼!
冰冷的电子音急促响起:
【警报!最高警报!‘方舟’核心物品失窃!安保协议覆写!清除模式,全面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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