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画面中，吴边站在打谷场的中央。
他身后，是一面用木板临时搭起来的背景墙，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上寨村首届抽象艺术节”。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乐了。
【哈哈哈哈，这就是艺术节？我家村口唱大戏都比这排场大！】
【土狗，搁这儿cosplay乡村大舞台呢？】
【别废话了吴边，赶紧跪下道歉吧！】
吴边完全无视弹幕的嘲讽，他拿起一个大喇叭：“在艺术节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本次艺术节的冠名赞助商——上寨村百花蜜。”
话音刚落，镜头一转，对准了打谷场的一侧。
只见李大爷，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戴着一副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墨镜，嘴里叼着一根烟，面无表情地坐在拖拉机的驾驶座上。
拖拉机的车斗里，装满了金黄色的蜂蜜罐。
“下面，有请我们的赞助商代表，李大爷，驾驶着他的限量版敞篷超跑，为我们带来开场秀——《速度与激情之上寨漂移》！”
“噗——”
直播间里，正在喝水的观众，一口水直接喷在了屏幕上。
【限量版敞篷超跑？他说的是那台破拖拉机吗？】
【我他妈笑疯了！这老头儿的表情，绝了！跟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
【速度与激情？我怕他开着开着就散架了！】
在所有人的爆笑声中，李大爷发动了拖拉机。
“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一股黑烟，拖拉机缓缓启动。
当开到打谷场中央时，李大爷猛地一打方向盘！
早已守候在一旁的赵铁柱等人，立刻将几桶水泼向拖拉机的后轮！
拖拉机的车尾，竟然真的甩出了一个小的弧度！
虽然这个“漂移”极其笨拙，但配上李大爷那张冷酷的脸，和吴边那激情澎湃的解说，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诞的喜剧效果。
直播间的弹幕，画风突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谁来救救我的腹肌！】
【这老头是个人才啊！建议法拉利车队立刻签约！】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比春晚好看！】
开场秀结束，拖拉机停在场地中央。
吴边继续解说：“感谢李大爷的精彩表演！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本次艺术节的第一个篇章——诗朗诵，《蜜的赞歌》！表演者：上寨村女子天团！”
镜头切换，几个之前在“对骂”的大妈，此刻排成一排，叉着腰，怒目圆睁。
为首的张大妈，清了清嗓子，用她那能穿透耳膜的方言大声“朗诵”起来：
“你个天杀的蜜！咋就这么甜！甜得我心里发慌！”
“你个挨千刀的蜜！咋就这么香！香得我找不到北！”
“城里的娃娃些！你们再不来买！我们就要自己吃光了！到时候馋死你们这些小崽子！”
她们的“朗诵”，与其说是朗诵，不如说是单方面宣布吵架胜利。
那气势，那表情，那跺脚拍大腿的动作，活脱脱就是村口吵架现场。
直播间的观众们，刚刚才缓过来的肚子，又开始抽搐了。
【退！退！退！】
【哈哈哈哈，女子天团？我看是泼妇天团！】
【“馋死你们这些小崽子”，哈哈哈哈！】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已经笑出猪叫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直播间里，柳飘飘正对着镜头，义正言辞。
“家人们，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吴边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这些淳朴的村民？让他们做这这么没有尊严的表演来博眼球……我的心好痛。”她说着，还恰到好处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她直播间的粉丝们纷纷安慰她。
【飘飘别哭，你太善良了。】
【就是，那个吴边太不是东西了！】
【我们都支持你！抵制吴边！】
然而，很快，她直播间的管理员就慌张地打字提醒她：“柳姐，不对劲啊！我们这边的人，都跑到吴边直播间去了！而且……而且他们好像看得很开心？”
柳飘飘一愣，连忙用小号点进了吴边的直播间。
一看之下，她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吴边的直播间里，满屏都是“哈哈哈哈”，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一百万，礼物更是刷得飞起。
而自己的直播间，人气正在飞速下滑。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吴边的“艺术节”还在继续。
接下来的节目，一个比一个“抽象”。
有孩子们上演的舞台剧，满地打滚，最后大家一起抱着蜂蜜，舔得满脸都是。
有村里的光棍汉，对着一罐蜂蜜，深情地唱着情歌，把它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每一个节目，都土得掉渣，都充满了槽点，但每一个节目，又都透着一股子鲜活的生命力。
观众们从一开始的嘲笑，到后来的爆笑，再到最后，很多人笑着笑着，却说不出来话。
他们发现，这些所谓的“滑稽表演”背后，是村民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直播间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逆转。
【我错了，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这不是小丑，这是真正的朋克！】
【这才是行为艺术！比那些在美术馆里脱光衣服打滚的高级多了！】
【我突然明白了，吴边不是在消费他们，他是在赋能他们！他让这些被社会遗忘的人，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大师，我真的悟了！】
就在直播间的气氛达到顶峰时，吴边再次走到了镜头前。
“各位，狂欢结束了。下面，是新闻发布会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着镜头。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骂我，说我策划剧本，消费贫困，欺骗大家的感情。在这里，我想说，你们骂得对。”
全场皆惊。
只听吴边继续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剧本。从老村长鞠躬，到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再到今晚这场荒诞的艺术节，全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就是要利用大家的同情心，我就是要消费这里的贫困！因为，除了这些，上寨村一无所有！”
“他们没有资源，没有渠道，没有话语权！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他们的‘贫穷’！”
“如果我不把他们的‘贫穷’，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展示在你们面前，你们谁会注意到他们？谁会关心这里的孩子还在危房里上课？谁会知道这里有全世界最香甜的蜂蜜？”
吴边的声音，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观众的心里。
“你们坐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敲着键盘，指责我‘消费贫困’。你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骂我‘没有良心’。可你们的同情，一文不值！你们的善良，廉价无比！”
“你们可以花几千块去买一双所谓的‘限量款’球鞋，却不愿花几十块，去买一罐能让山里孩子换来一个新书包的蜂蜜！”
“今天，我就是要把话说明白！我就是在消费贫困！我不仅要消费，我还要把这‘贫困’，变成钱！变成能修学校、能铺路、能让村民们挺直腰杆活下去的，真金白银！”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赵铁柱等人拉开了一块红布。
红布下面，是一个二维码，旁边一行大字。
“上寨村百花蜜，唯一官方购买渠道。不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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