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刚刚处理完一封关于图书馆项目与市政数据接口细节的冗长邮件，正想喝口咖啡喘口气，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他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咖啡。
门被推开，张志远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志远？进来啊，杵门口干嘛？陆宇有些意外，放下咖啡杯，朝他招招手。这段时间张志远状态不错，和林悦感情稳定，工作上更是积极主动，很少见他这副模样。
张志远这才挪步进来，轻轻带上门，走到陆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但奇怪的是，他坐下后，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抬起眼，一双平日里专注于代码、显得有些纯粹的眼睛，此刻却直勾勾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宇，嘴唇紧抿，仿佛在积蓄着巨大的勇气。
陆宇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他等了几秒，见张志远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那双眼睛越来越专注，甚至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意味？
怎么了？项目上遇到难题了？陆宇试探着问，以为是技术上的卡点让他难以启齿。
张志远摇了摇头，依旧沉默，目光不移。
陆宇又等了一分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后背都有些发毛了。这家伙平时虽然内向，但也不至于这样啊？难道是和林悦吵架了？
志远，你到底咋了？有事儿直说，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陆宇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无奈，你这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跟要找我决斗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细微的运行声。就在陆宇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再次追问时，张志远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运行程序前最后的确认，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有些郑重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
宇哥，我……我要借钱。
陆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准备端咖啡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技术难题、感情困扰、家庭变故……唯独没想到是这个。
几秒钟的呆滞之后，陆宇猛地回过神，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指着张志远，哭笑不得：不是……张大哥！张大神！你直愣愣地盯着我好几分钟，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一样，就为了这个？！借钱？！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要借钱你直说啊！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这么迂回了？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
张志远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耳根微微泛红，但还是坚持着那份认真，解释道：我……我不是迂回。我是……是在组织语言，也在……评估你的反应。
评估我的反应？陆宇挑眉，重新坐回椅子上，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评估出什么结果了？
你……你没直接拒绝，还愿意听我说完。张志远老老实实地回答，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宇看着他这副又耿直又有点傻气的样子，心里的那点无语瞬间化为了好笑和好奇。他知道张志远的为人，绝不是那种会随意开口借钱的人，尤其是这么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来借。
行了，别整那些没用的了。陆宇挥挥手，语气缓和下来，说吧，要借多少？干什么用？
他了解张志远的收入，作为公司的核心技术骨干，年薪加上项目奖金绝对不低，而且以张志远那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方式（除了在林悦身上舍得花钱），根本花不了多少。能让他开口借钱，数目肯定不小，用途也必然紧要。
张志远见陆宇态度认真起来，也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凝重。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膝盖，再次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想……借八十万。
八十万？陆宇微微挑眉，这个数目确实不小，但对他来说也不算太大的负担。他更关心的是用途。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遇到什么难处了？家里有事？
不是家里。张志远摇了摇头，眼神中闪烁起一种陆宇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决心、期待甚至是一丝破釜沉舟的光芒，是……我和林悦，我们想买房。
买房？陆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笑容，好事啊！这是打算定下来了？
提到林悦，张志远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带着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们看了好几个楼盘，有一个……林悦特别喜欢，户型、地段、学区都很好。就是……首付还差一些。我们俩的积蓄加起来，加上跟家里凑了凑，还差八十万左右。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看着陆宇：宇哥，我知道这数目不小。但我算过了，以我现在的收入和未来的项目奖金，最多两年，我一定能连本带利还给你！我可以写借条，按银行利息算，或者……你看需要我签什么协议都行！
他的语气急切而真诚，带着技术人才特有的严谨和责任感，生怕陆宇不放心。
陆宇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
张志远的心随着那敲击声一点点提了起来。他知道陆宇重情义，也信任他，但八十万毕竟不是小数目，而且涉及到兄弟情谊和金钱……
就在张志远内心忐忑不安时，陆宇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爽朗和一丝狗大户的豪气。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陆宇大手一挥，不就八十万嘛！没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张志远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买房是大事，看准了就下手！能让你这个对物质没啥要求的人都动心，还能让林悦那么喜欢的房子，肯定差不了！这钱，我借了！
张志远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宇哥！你……你真的答应了？
废话！陆宇笑道，兄弟要安家立业，我还能不支持？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看着张志远，借条什么的就免了，我信得过你张博士的人品和能力。但是……
但是什么？张志远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陆宇凑近他，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坏笑：但是这利息嘛……就不要你的了。换个方式还。
什么方式？张志远一脸警惕，总觉得陆宇没憋好屁。
简单！陆宇直起身，得意洋洋地说，第一，赶紧把房子搞定，然后请我跟你嫂子去温居，必须是你亲手做一桌大餐！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看着张志远，一字一句地说道：抓紧时间，努力努力，争取早点让我当上叔叔！这就算抵利息了！怎么样？
张志远的脸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那窘迫的模样让陆宇哈哈大笑。
行了，不逗你了！陆宇止住笑，表情恢复了正经，账号发我，我让财务下午就给你转过去。抓紧去把首付交了，别让好房子被别人抢了。
巨大的喜悦和感激冲击着张志远，他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身体都有些微微发抖。他看着陆宇，眼眶甚至有些发红，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重重的：宇哥……谢谢！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谢！赶紧滚去赚钱还债！陆宇笑着把他往外推，记住啊，温居饭和……‘利息’，一个都不能少！
看着张志远脚步有些飘忽却又无比坚定地离开办公室，陆宇笑着摇了摇头，坐回椅子上。能帮到兄弟达成人生的重要一步，他心里也觉得格外舒畅。这钱，借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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