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沉渊之底”的每一寸虚空。那冰冷、绝对、带着抹杀一切异质存在的意志，让整个数据坟场都为之凝滞。连那些永恒肆虐的数据风暴，都仿佛在这目光下瑟瑟发抖，变得温顺了许多。
“旧世回响”酒吧内，爵士乐早已停止，昏黄的灯光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如同承受不住压力的心跳。
凌波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近陈默。贾船长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握着鱼竿的手关节微微发白。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调酒师，擦拭酒杯的动作也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停顿。
陈默是感受最清晰的那个。那目光扫过他时，他破碎的道基如同被冰锥刺穿，归墟的沉寂深处都泛起了一丝本能的战栗。超频协议带来的反噬如同海啸般涌上，他闷哼一声，差点瘫软下去，全靠意志力死死撑着吧台边缘。
“它……锁定我们了？”凌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还没有完全锁定。”调酒师放下酒杯，双手在虚空中快速操作，调出无数流动的监控数据，“它在进行区域性强扫描，我们在其边缘。但‘旧世回响’的隐匿协议正在被快速解析。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最多还有……十五个标准数据时。”
十五个时辰！
绝望的气氛开始弥漫。
“不能再次跃迁吗？”贾船长急问，“用信标？”
“信标能量在开启通道时已耗尽，重新充能需要时间，而且再次启动的波动，无异于在它耳边敲锣打鼓。”调酒师否决了这个提议。
陈默剧烈地咳嗽着，血沫星子溅在吧台上，迅速被数据流分解消失。他抬起头，因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有没有……不是隐藏，而是让它‘忽略’我们的办法？”他嘶哑地问，“就像……一段无关紧要的冗余代码，或者一个它认为已经被清理的‘历史错误’？”
调酒师操作的手停了下来，那双星海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属于“思考”的波动。
“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他缓缓说道，“‘造化玉碟’的运行逻辑中，存在一种对于‘已处理完毕且无后续威胁’目标的标记机制，通常会将其暂时搁置，优先处理新出现的活跃错误。”
“我们怎么能被标记为‘已处理完毕’？”凌波抓住了关键。
“制造一个‘假死’现场。”陈默瞬间明白了思路，他看向调酒师，“你需要什么？”
“需要你们之前战斗残留的、带有强烈个人标识的数据碎片，需要精确模拟出被‘规则级抹杀’后的能量衰减曲线，最重要的是……”调酒师看向陈默，“需要一缕真实的、纯粹的‘归墟’湮灭气息，作为被‘终极清理’的铁证。这能极大提升欺骗的成功率。”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陈默身上。
归墟气息……他现在状态极差，归墟触须沉寂，强行引动，无异于在即将崩塌的堤坝上再炸一个口子。
陈默没有犹豫。他闭上眼，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无视道基崩裂的剧痛，艰难地探入那一片死寂的丹田深处，探向那被稻草道基勉强束缚的归墟本源。
沟通……引导……
如同在呼唤一头沉睡的洪荒凶兽。
一丝微不可查，却蕴含着最纯粹“无”与“终结”意味的灰暗气息，被他如同抽丝剥茧般，从沉寂的归墟本源中艰难地抽取出来。仅仅这一丝，就让他眼前一黑，神识海仿佛都要被冻结、湮灭。
他颤抖着，将这一缕气息逼出指尖。
调酒师立刻用一个闪烁着复杂封印符文的透明光球将其捕获。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化作残影，开始操作。
他将陈默之前咳出的鲜血、凌波散发的一缕神识波动、贾船长鱼竿上残留的些许能量印记，全部收集起来。然后，他以那缕归墟气息为核心，开始编织一个极其复杂的“死亡现场”。
光幕上，模拟出的景象令人心悸：一片狼藉的数据废墟中，残留着三人的数据碎片，这些碎片正被那缕归墟气息迅速“湮灭”，最终，所有生命特征和能量波动都归于死寂，只留下一片被彻底“删除”后的虚无区域。
“数据迷彩·归墟版，开始覆盖。”调酒师沉声道。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酒吧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给这片区域刷上了一层“已死亡”的伪装涂层。
就在涂层完成的瞬间，那股笼罩一切的、属于“主宰”的冰冷意志，再次扫过。
这一次，它在这片区域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酒吧内的空气几乎凝固，陈默甚至能听到自己道基碎裂的细微声响。
几秒后，那恐怖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它忽略了这里。它将“旧世回响”及其中的生命，标记为了“已处理历史错误”。
“成功了……”凌波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贾船长也抹了把冷汗：“好险……”
然而，调酒师和陈默的脸色，却并未放松。
调酒师盯着光幕上“主宰”扫描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眉头紧锁：“它的扫描逻辑……比数据库记载的，更复杂了。它在学习，在优化它的清理算法。”
陈默扶着吧台，感受着体内更甚的伤势，声音低沉而冰冷：
“不止如此。”
他抬起手，指向光幕上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显示着之前那个被他用假情报引入陷阱区的镜像军团的数据。
“你们看，那些被困住的镜像……它们在适应。它们在分析风暴的规律，在用一种……类似‘规则编织’雏形的方式，尝试修补和穿越空间陷阱。”
陈默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和它的造物，不仅在学习我们的行为模式……它们，开始在学习我们对抗它的方式了。”
这句话，让刚刚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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