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哨声落，萧景珩瞳孔一缩。他一步跨出，右手已按在玄冥剑柄上。
“封锁大殿！”他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杂音，“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亲卫立刻行动。铜门轰然闭合，锁链坠地发出闷响。殿内烛火摇曳，映着百官惊惧的脸。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紧紧扣住扶手：“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不答。只是冷笑，指尖还捏着那枚玉哨。
萧景珩不再看她。他转身面向群臣，拔剑出鞘，寒光一闪，殿前旗杆应声而断。
木屑飞溅，旗面落地。
“敌未至，心先溃，此城何以守？”他声音冷硬，“从现在起，军令归我。九门调度、城防布防、粮草分配，皆由本王决断。违者，立斩不赦。”
无人敢言。
沈墨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但他没退。他知道，此刻若无人站出来，京城必破。
萧景珩收剑入鞘，大步走向殿外。披风带起一阵风，吹灭了两盏宫灯。
他走出承天门时，天色已亮。街道空寂，只有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一名传令官快步迎上，单膝跪地。
“王爷，慈恩寺佛顶引信已被拆除，但庙中僧众全部失踪，现场无打斗痕迹。”
萧景珩点头：“传令下去，全城搜查可疑人员，尤其是会音律之人。另调工匠队加固城墙，征用民宅门板作盾牌。”
“是！”
他又对身后暗卫道：“去九门提督府，取印信。原将领若有迟疑，当场拿下。”
半个时辰后，战报接连传来。
北境三关失守，叛军主力距京不足五十里。前锋已渡清河，烧毁浮桥，切断退路。西郊烽火台点燃，顺阳门发现黑衣人踪迹，已被拦截。
更糟的是，城中已有流言四起——“镇北王通敌”“王爷要弃城而逃”。
萧景珩翻身上马，直奔承天门城楼。
马蹄踏过青石街，溅起尘土。他一路未语，只握紧缰绳。玄冥剑挂在腰侧，随步伐轻轻晃动。
登上城楼时，风正猛。
远处地平线腾起黑烟，隐约可见骑兵扬尘逼近。城下已有三处起火，守军弓弩手各自为战，箭雨零散，毫无章法。
一名副将跑来禀报：“叛军先锋携火油车直冲顺阳门，我军……军心不稳！”
萧景珩不答。他径直走到鼓台前，夺过鼓槌。
咚！咚！咚！咚——！
三急一缓，是边关独有的战鼓节奏。
鼓声响起那一刻，守军动作一顿。
这是他们熟悉的号令。曾在雁回关击退十二国联军的节奏。
“箭雨覆盖吊桥！”萧景珩高喝，“滚木礌石准备！擅退后者，立斩不赦！”
士兵们迅速列阵。弓弩手重新瞄准，火油罐推上垛口。
敌骑越来越近，铁蹄震地。
就在吊桥即将放下瞬间，一轮箭雨倾泻而下。火油罐砸落，碎裂声中烈焰腾起。三辆火油车当场引爆，黑烟冲天。
叛军被迫后撤。
萧景珩站在城楼最高处，目光扫过战场。他发现敌军左翼旗帜密集，主将旗赫然在列，而中路兵力稀疏。
这是佯攻。
“西门才是主攻方向。”他低声判断。
立刻命人持令旗奔赴西门段城墙，抽调预备队增援。同时下令各段统一听鼓声调度，不得擅自行动。
又一轮冲锋开始。
这次目标正是西门。敌骑分两路包抄，试图强突城门。火梯搭上墙头，数名黑衣人攀爬而上。
守军慌乱。
有士兵喊：“别打了！王爷根本不想守城！”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萧景珩亲自赶到西门段，玄冥剑出鞘，一剑斩断攀爬绳索。第二剑逼退登墙敌兵。第三剑直指那名煽动士兵的军卒。
“你说什么？”他盯着那人，眼神如刀。
那人脸色发白，扑通跪地：“小的……小的胡说！”
“胡说？”萧景珩冷笑，“谁让你这么说的？”
没人回答。
他也不再问。挥手示意亲卫将其押下。
“听着！”他站上垛口，声音传遍整段城墙，“我是镇北王萧景珩。十年前，我在雁回关杀退敌军十二万。五年前，我带你们守住北境三州。今天，我仍在这里。”
他环视众人：“若有人想逃，现在就走。我不拦。但只要还有一人愿战，我就与你们同守此城。”
风吹动他的披风，染了灰土与血迹。
片刻寂静后，一名老兵举起长枪：“我愿战！”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鼓声再次响起。
叛军攻势被再度击退。
夜幕降临。
敌军未退，在十里外扎营，点燃数千篝火，连绵如星河，虚张声势。探子回报，敌军实际兵力远超预估，且有西域骑兵加入。
城内情况不容乐观。粮仓仅够支撑五日，水源尚可维持七日。部分百姓开始囤粮，市井已有骚动。
萧景珩立于城楼，未曾下城。
他命全军轮值守城，严禁熄灯闭目，防夜袭。工匠连夜修补破损城墙，民户门板被征用作盾牌，堆叠在关键位置。
他踱步巡视，每一步都踩在残箭与血迹之上。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风送来远处战马嘶鸣与鼓角低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敌营中军大帐内，独孤漠静坐。面前摆着一架机关琴，琴弦泛着幽光。他指尖轻拨，一段极细的音波无声扩散，直往京城方向而去。
城楼上，萧景珩忽然停步。
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不是风，不是声，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有人在暗处窥视。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辰黯淡，云层低垂。
“玄影……”他低声念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什么，闭了闭眼。
那个总在暗处守护的人，此刻仍在昏迷。
他不能再等。
必须撑到援军到来，必须守住这座城。
他走回鼓台旁，拿起鼓槌。
咚！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穿透夜色。
守军纷纷挺直脊背。
东段城墙，一名曾动摇的士兵握紧了长矛。他想起方才王爷站在垛口说的话，胸口发热。
南门段，老兵带头唱起边关老调。一句接一句，歌声渐起。
萧景珩站在城楼最高处，甲胄染尘，披风猎猎。
脚下是尚未冷却的血迹，耳边是鼓声与歌声交织。
远方敌营灯火如蛇，蜿蜒蠕动。
他右手按剑，左手握紧鼓槌，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黑暗。
风卷起一片焦叶，擦过他的靴尖。
他没有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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