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扇震颤,木框簌簌落灰。
谢昭宁指尖尚触着冰凉的剑柄,门外喧声如潮水拍打门槛。那道尖利嗓音再度刺来:“开门!我乃尚书府正室遗孀,谁敢拦我亲生女儿祭拜亡母?”
她未动。
玄冥剑横于膝上,刃面映出烛火微晃。她将剑轻轻搁在琴匣旁,起身整了整袖口,青玉簪垂下的流苏纹丝不乱。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空荡的挂画钩——那里原悬着一幅先父手书,方才已被她命人取下藏入夹壁。
“去前厅。”她对青霜低语。
青霜点头,疾步先行。廊下灯笼未点,唯有夜风穿柱而过,吹得檐角铜铃轻响。主仆二人踏进正厅,四壁寂静,唯余一张紫檀琴案居中摆设。谢昭宁落座,解下肩头古琴,置于案上,十指缓缓抚过七弦。
此时外头叫骂愈烈。
“谢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等替天行道!”一粗嗓男子高举木牌,上书“不孝女弑亲不养”八字,墨迹淋漓似血。“此女狼心狗肺,拒认嫡母,实为京城之耻!”
另一妇人跪地叩首,哭得撕心裂肺:“夫人临终前还念着小姐归家奉茶,谁知这冷血之人竟连灵位都不肯立!天理何在啊!”
百姓围聚渐多,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怒目相向。宅门紧闭,却挡不住污名如蝇附骨。
谢昭宁闭目。
《窥心引》第一音自指下悄然流出,无声无息,却如细针探入人心。此曲不求动听,专破虚妄,凡有隐情者,心绪必为之所扰。
不过片刻,那男仆忽地喘气急促,额角沁汗,脱口而出:“你收了五两银子就敢认她做娘?我可没拿钱,是被你们强拉来的!”
众人一愣。
那妇人惊怒回头:“你说什么疯话!分明是你自己贪图赏钱,答应进屋搜罗值钱物件!夫人说了,只要把药粉撒进她的琴匣,事后分你三成赃物!”
男子暴起:“你还敢提药粉?那是什么东西?烧起来蓝火黑烟,碰一下皮肉都烂!这不是闹事,是要烧死人!”
两人扭作一团,推搡间撞翻厅前火盆。炭块滚落,火星四溅,恰落在阶前一匹锦缎之上。
那缎子原是数日前周婉柔遣人送来,说是为“重修母女情谊”的贺礼,织金描凤,华贵非常。此刻火星沾染,竟倏然腾起幽蓝火焰,焰色诡异,非柴草可燃,且腥臭扑鼻,熏得近旁几人连连后退。
谢昭宁睁眼。
她早知不对。那日接过锦缎时,《心音谱》便微微发烫,似有异毒潜藏其中。她不动声色命青霜将其移至偏院晾晒,今夜故意铺于门前,只为诱敌入局。
“住手!”她起身厉喝,声如碎玉,“此火遇风即炽,沾肤溃烂,可是你们主母教你们带来的?”
人群哗然。
有人拾起烧剩布角细看,惊呼出声:“这是禁运的赤磷焰绸!西域贡品,宫中都不许私藏!谁给你的胆子带进京?”
两名恶奴面如死灰,彼此瞪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恐惧与背叛。原来各怀鬼胎,一人以为只是造势领赏,另一人却被告知只需放火便可得百两黄金。如今阴谋败露,互揭短处,再难圆谎。
谢昭宁缓步上前,立于台阶最高处,素衣广袖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清冷光泽。她抬手示意青霜,后者立即捧出一只小瓷瓶。
“此瓶中所盛,正是那日从锦缎夹层取出的粉末。”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已请药坊识辨,内含‘焚心散’三钱、‘蚀骨砂’五分,混以西域火油,一点即燃,燃则难熄。若非琴音预警,此刻整座宅院早已化为焦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且想,若真为亲情而来,何须藏毒火、撒谣言?若真为公义发声,为何只挑深夜聚众,不敢白日登门?”
无人应答。
远处已有巡街禁军闻讯赶来,见状立刻将二人扣押。带队校尉认出谢家旧匾,躬身问道:“可是周氏派人所为?”
谢昭宁未答,只将瓷瓶递出:“证据在此,任凭查验。若有冤屈,大可堂上对质。”
校尉收下证物,押人离去。围观百姓渐渐散去,或窃议纷纷,或神色复杂。一场精心策划的丑闻,终因一把毒火反噬其主。
厅内重归寂静。
青霜率仆从泼水灭火,又拾起残布包好,放入匣中。她走近谢昭宁身边,低声问:“小姐,接下来如何?”
谢昭宁望着门外余烬,眸光沉静。
“她既敢送火上门,便不会就此罢休。今晚必还有动静。”
她说完,转身回厅,复坐琴案之后。指尖轻拨,《净尘引》余韵再起,音波拂过厅柱梁架,驱散残留毒气。她取出随身玉佩,贴于琴腹,依《心音谱》中一段音律缓缓弹奏,借音律震荡查探屋内是否另有埋伏。
果然,在东侧墙角,琴音微滞——有夹层。
她不动声色,只命青霜取来新换的香炉,置于那处地面,佯作寻常熏香。实则暗中记下位置,待夜深再行开启。
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轮廓柔和而坚定。十年江南隐居,养父教她“琴音如心”,如今她终于明白,心不止于悲喜,更可用于攻守。
外面风停了。
她忽然听见瓦片轻响,极细微的一声,来自屋顶东南角。
她指尖一顿,旋即继续抚琴,仿佛未觉。但左手已悄然滑至袖中,握住一枚薄如蝉翼的银片——那是青霜昨夜悄悄塞给她的防身之物,据说是前朝暗卫所用的鸣音刃,一掷即响,可召援兵。
屋外月色沉沉,树影不动。
她仍端坐抚琴,神情温婉,如同月下独奏的闺秀。可琴音深处,一段极低的颤音持续不断,正是《心音谱》中的“警夜调”,专为感知屋顶潜行者所设。
瓦片又响了一下。
这次更近,似有人蹲伏于正厅上方,正欲掀瓦窥探。
谢昭宁唇角微动,仍未抬头。她右手继续奏着柔缓的《安眠引》,左手却已将银片夹于指间,只待对方露出半寸身影,便掷出破空。
就在此时,院门传来轻轻三叩。
不是闯入,不是叫骂,而是极有节制的敲击节奏——两长一短,间隔精准。
青霜脸色微变,凑近低语:“是……三皇子府上的暗号。”
谢昭宁指尖一凝。
琴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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