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这座远离日本本土的偏僻海岛。夜色深沉,只有零星渔火和一座位于悬崖边缘、窗户被严密遮挡的安全屋透出微弱的光。
屋内陈设简单,近乎简陋。唯一的沙发上,赤井秀一靠坐着,他惯常戴着的黑色针织帽放在一旁,额前墨绿色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左侧的肩膀和胸膛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色渗出。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冷硬,如同悬崖边被海浪拍打了千万年的岩石。
他的面前摊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经过层层加密才接收到的零星情报碎片。每一份报告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组织的胜利。FbI力量的惨重损失,多名探员确认死亡或失踪,多年布置的情报网被连根拔起。詹姆斯·布莱克发来的讯息简短而沉重,字里行间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工藤新一的“回归”与沉沦。那个聪明骄傲的高中生侦探,最终还是未能逃脱组织的魔爪,以最屈辱的方式失去了自由和尊严。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的彻底转变。曾经需要保护的“天使”,如今已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以及…星野葵。那个代号铃兰的女人。她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失败报告的关键节点上,那些看似偶然的“幸运”,那些精准到可怕的心理操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人一步步拖入深渊。
赤井秀一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扳机的触感和那致命一枪射出时的后坐力。
最终决战的那次狙击。他潜伏了整整两天,计算了所有变量,风速、湿度、距离…他有绝对的把握。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琴酒和铃兰同时暴露在他的十字准星下。他选择了铃兰——那个看似脆弱,实则是所有混乱核心的女人。
扣动扳机的那一瞬,他有九成九的把握。
然后,奇迹——或者说,噩梦——发生了。
一只恰好飞过的海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撞上了超音速射出的子弹的轨迹。仅仅是极其微小的偏移,却让那必杀的一击擦着铃兰的太阳穴飞过,只带走几缕发丝和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几乎就在同时,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势大力沉到非人程度的狙击反击就到了。快、准、狠,仿佛早已预判到他的位置。他勉强躲开了要害,但那颗特制的、威力巨大的子弹依旧撕裂了他的肩膀和部分胸膛。
是京极真。那个被组织新吸纳的、代号“金刚”的怪物。那种力量和精准度,超越了赤井秀一对人类极限的认知。
重伤之下,他凭借多年经验和对地形的熟悉才侥幸逃脱,在FbI残存渠道的掩护下,辗转来到这个偏远的避难所。
伤口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那次的失败,但更让他内心灼烧的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他,FbI的王牌狙击手,银色子弹,竟然败给了…“运气”?
不,那绝非简单的运气。那是某种更诡异、更难以理解的力量。是铃兰那被组织成员私下传言的、“被boSS眷顾的幸运”。
这种力量,让一切精密的计算、周密的计划都变成了笑话。它不讲逻辑,无视规则,总能以最荒谬、最不可能的方式扭转战局。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深绿色的瞳孔里,却照不进丝毫光亮。他从未感觉如此挫败。即使当年卧底身份暴露,被迫撤离组织时,他也从未失去过反击的意志和方向。但这一次,对手的强大已经超出了常规的范畴。
组织的实力因新成员的加入和内部的“纯净”(无叛徒)而空前强大,再加上铃兰那近乎bug的“幸运”加持…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继续留在日本,不仅他自己随时可能被组织的追杀部队找到(他毫不怀疑琴酒和那位“金刚”正乐于接到这个任务),更可能牵连到仅存的、潜伏更深的同伴,比如至今身份未明、仍在组织内部苦苦支撑的波本(安室透)。
詹姆斯的最新指令已经传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秀一,撤离。这是命令。你的生命和经验比无谓的牺牲更有价值。我们需要时间重整旗鼓,需要你在外部重新组织力量。等待…下一个时机。”
“时机…”赤井秀一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沙哑。下一次时机,真的会到来吗?在那个女人的“幸运”面前,真的存在所谓的“时机”吗?
他看着屏幕上工藤新一那张失去神采的照片,那个少年眼中曾经燃烧着的追求正义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宫野志保(雪莉)冷静却坚定的侧脸,她选择留在组织,留在那个铃兰身边。闪过毛利兰那双逐渐被阴影吞噬的紫色眼眸。
他辜负了很多人。未能保护该保护的人,未能兑现许下的承诺。
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震痛了他的伤口,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他拿起旁边的手帕捂住嘴,咳完后,雪白的帕子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
伤得很重,短期内绝无再战的可能。
现实冰冷而残酷。
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的迷茫和痛苦已经被强行压下,重新凝结成坚冰般的冷静和决绝。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安排路线。”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地下达指令,“我要离开日本。”
撤退,不是放弃。而是承认现状,保存最后的力量。像受伤的狼,退回巢穴舔舐伤口,等待下一次出击的机会,哪怕那个机会渺茫到近乎虚无。
他关掉电脑,室内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窗外海浪拍打悬崖的声音,永无止境,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遗憾与不甘。
赤井秀一,这颗曾让组织寝食难安的银色子弹,被迫暂时退出了这片已然被黑暗彻底笼罩的战场。他的离开,标志着组织在这场漫长的斗争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近乎彻底的胜利。而未来的斗争,将转入更地下、更漫长、更绝望的阶段。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无边的黑暗,然后将帽檐重新压下,遮住了那双锐利却此刻写满疲惫的眼睛。
撤退,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能更强悍地归来。尽管那一天,遥远得如同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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