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铁匣放在案上,手指在锁扣处停了一瞬。昨夜那支箭还钉在窗框边,箭尾焦黑的布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没去拔,只转头对甄宓说:“今天要把账本拿出来。”
甄宓正低头整理文书,听见这话抬起了头。“现在?”
“就是现在。”陆昭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抄好的票据,“藏得太久,反而让人觉得我们怕了。该亮的东西,得摆在明面上。”
她没再问,起身去内室取来了一个青布包裹。打开后是一本厚册,纸页泛黄,边角磨损,封皮上写着“冀州盐铁出入总录”八个字。这是她从甄家商队暗账里翻出来的原件,记录了袁氏十年来走私盐铁的每一笔交易。
天刚亮,府衙外已摆好长案。刘虞的使者坐在右侧首位,一身灰袍,袖口磨得发白。他不说话,只静静看着陆昭将账本摊开。
“永康元年冬,渤海郡私开盐井三十六口,产盐十七万石。”陆昭念第一条时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其中十万石未入官册,经海路转运至辽东,换回战马两千匹。”
话音落,影堂递上一份副本。使者接过看了看,眉头微动,仍没开口。
甄宓站在陆昭身后半步,手里捧着另一叠凭证。每念一条,她就上前一步,把对应的票据放在案上。动作不快,但稳。
“永康二年春,冀州铁坊私铸甲胄五千具,由袁府账房直拨南匈奴左贤王部。”陆昭翻页,“交易中间人是袁绍堂弟袁胤,收金八千斤,分银两万斤。”
人群开始骚动。这些事不是没人知道,但从来没人敢当众说出来。
使者终于抬眼:“这些票据……可有验印?”
“有。”甄宓应声拿出一枚铜印,“这是当年渤海关卡的副印,与官库留存印模一致。另附两名经手小吏的画押供词,昨日已由影堂带回。”
陆昭继续往下念。一条接一条,全是实打实的数字和地点。说到第五条时,他顿了一下。
“永康三年六月,袁氏经海道输送鳞甲三千具予南匈奴,换回西域良马五百匹。”他抬头扫视全场,“这批军械原定用于边军换装,却被私自截留,流向敌境。”
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像是木梁断裂的声音。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黑烟从城西冲天而起。
“军资库!”有人喊。
陆昭猛地合上账本。火势已经起来了,浓烟滚滚,明显不是小火。存放原始证据的仓库就在那边。
“封锁四周,不准任何人进出。”他立刻下令,“影堂清查所有进出人员名单,一个都不能漏。”
赵云早已翻身上了马。他没等命令下完,调转马头就往火场冲。身后二十名白马义从紧随其后,铠甲碰撞声一路远去。
甄宓迅速收拢桌上的文书,把账本副本塞进怀里。她转身要走,却被使者拦住。
“你们就这么肯定,火不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甄宓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会正好烧在我们公布罪证的时候?”
那人没再问,只默默退开。
半个时辰后,赵云回来了。他全身都是灰,肩甲裂了一道口子,脸上带着灼痕。但他手里紧紧抱着一本册子,封面焦黑,边缘卷曲,但还能看出原来的字迹。
“主库塌了大半。”他走到陆昭面前,把东西递过去,“只剩这半本,藏在地窖夹层里,离火源最远。”
陆昭接过,翻开第一页。正是刚才念到的那条——“永康三年六月,袁氏经海道输送鳞甲三千具予南匈奴”。字迹虽熏黑了些,但清晰可辨。
“够了。”他说。
使者走过来,盯着那残册看了很久。“你们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陆昭把账本交给甄宓,“我已经派人送去洛阳御史台,副本也送到了幽州牧手中。朝廷要不要查,是上面的事。但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
使者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
“你知道这种事一旦上报,就会牵连很多人。”
“我知道。”陆昭说,“但他们干了,就得认。”
使者走了。府衙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火场还在冒烟。
甄宓把残册放进一个新匣子,锁好。“接下来呢?”
“等。”陆昭坐回案前,“他们烧证据,说明怕了。怕的人,下一步往往会乱动。”
“那你不怕?”
“怕有什么用。”他笑了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跟袁家打交道。”
赵云站在门外,挥手让卫兵散开。他自己靠在柱子边,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灰。铠甲上的火星还没熄尽,偶尔闪一下。
天快中午时,影堂送来一份新报:军资库失火前一刻,有个穿袁府杂役衣服的人从后门溜出,被巡哨记下了身形。身高六尺三寸,左脚微跛。
“查。”陆昭只说了这一个字。
甄宓倒了杯水给他,发现他右手虎口裂了道口子,大概是抢账本时蹭的。她没说话,撕了块布条替他包上。
“疼吗?”
“不疼。”他说,“就是有点热。”
她嗯了一声,把手收回袖子里。
下午申时,火终于灭了。废墟里挖出几具烧焦的尸体,身份不明。但有一样东西被完整捡了回来——一块铁牌,上面刻着“袁”字,是库房守卫的腰牌之一。奇怪的是,这牌子本不该出现在主库内部。
陆昭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这不是失职。”他对赵云说,“是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是守卫放的火。”
“那真正的纵火者呢?”
“早就跑了。”陆昭把铁牌扔进盒子,“不过没关系,他留下东西了。”
“什么东西?”
“动机。”陆昭站起来,走到窗前。火场的方向还能看见袅袅青烟,“他们急着毁证据,说明我们打中了要害。接下来,他们会想办法反咬一口。”
“那就等着。”赵云握了握刀柄,“谁先动手,谁就露破绽。”
傍晚,甄宓在书房点灯。油芯刚燃起来,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名影堂成员快步进来,递上一张纸条。陆昭看完,嘴角动了一下。
“袁府今天紧急召见了三位账房先生,其中两人已被留在府中过夜。”
“怕是连夜对口供。”甄宓说。
“对不了。”陆昭把纸条凑近灯火,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账本里的每一笔,我都让人重新核过三次。他们要是敢改,错的就是自己。”
夜深了,府衙依旧亮着灯。陆昭坐在案前,手里拿着那半本残册,一页页翻看。外面风大,吹得窗纸哗哗响。
甄宓进来添了次油,看他还在看,轻声说:“你该休息了。”
“再等等。”他说,“这本子还没看完。”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旁边,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锣响。是宵禁的信号。
陆昭终于合上账本,把它放进铁匣,扣好锁。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明天会有消息。”他说。
赵云在廊下值守,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陆昭朝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内堂。
甄宓最后吹灭了灯。黑暗里,只有铁匣的边角反射出一点微光。
陆昭躺在床上,闭着眼,耳边是风穿过屋檐的声音。
他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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