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世界的崩塌并非无声。沈棠被陆深推回现实通道的瞬间，耳边残留的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亿万数据流哀嚎的尖啸，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刻入她的意识深层。失重感与撕裂感尚未完全消退，她的后背已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平面——是星轨大厦地下三层，Ω0培养实验室的地板。
营养液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金属烧灼的焦糊感涌入鼻腔，将她残存的眩晕感驱散。她猛地睁开眼，视野先是模糊，随即聚焦于天花板上惨白的应急灯光。她回来了？从那个强制绑定恋爱剧本、最终彻底像素化崩坏的“褪色乐园”……回到了这个被视为“现实”的起点？
她挣扎着坐起，身体各处传来真实的酸痛，左手掌心那枚齿轮纹身却异常安静，不再发热，也不再浮现任何异样的光芒，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陈旧刺青。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显然在她离开期间，这里并非安然无恙。仪器东倒西歪，线缆如蛇般纠缠断裂，地面凝结着不明成分的暗色粘稠液体。空气死寂，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管道偶尔传来的、沉闷的滴水声。
陆深……他最后将她推了出来，自己却被吞噬了。那个像素世界的“系统管理员”，那个揭示了她母亲是初代失败品、星轨目标是培养“归零者”的陆深……他到底是牺牲，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潜伏？沈棠心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
她扶着身边的培养舱残骸站起，目光扫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按照陆深被数据流吞噬前的最后一句话，她必须去“第7宇宙”找到“她”——那个所有谎言的起点。可第7宇宙在哪里？入口何在？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某样东西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手机，那东西早就在一次次穿越中不知所踪。她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小而坚硬的物体——是那枚从蒸汽朋克世界带出来的、阿野给她的记忆齿轮！
沈棠将记忆齿轮掏出，托在掌心。这枚原本黯淡无光、仿佛失去所有能量的齿轮，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喘息。齿轮中心，那个细微的“∮7”符号，正在以一种缓慢但确定的节奏明灭着。
它像是一个罗盘，在接近某个特定的坐标。
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她握紧齿轮，开始在废墟般的实验室中缓慢移动。当她走向实验室最深处、那面印有巨大星轨科技旧版logo（一个由复杂齿轮和轨道构成的抽象图案）的墙壁时，掌心的齿轮骤然变得滚烫，蓝光稳定而强烈地亮起，“∮7”符号几乎要灼穿她的皮肤！
是这里？第7宇宙的入口，藏在星轨自己的标志里？
她伸出颤抖的手，触摸那冰冷的金属墙壁。触感坚硬，毫无异常。她尝试推动、敲击，墙壁纹丝不动。难道需要钥匙？能量？还是……特定的意识频率？
沈棠想起母亲苏晚留下的线索，想起在不同宇宙中收集到的碎片信息——“不要相信任何说自己来自‘现实’的人”、“镜子里的人才是真实的本体”、“现实锚点正在篡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不再试图用物理方式打开这面墙，而是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回忆起“褪色乐园”崩塌时，那种万物分解为最原始数据流的感受。她回忆着像素陆深最后看她的眼神，回忆着金瞳棠在培养舱中睁开双眼的瞬间，回忆着母亲坠楼前那个雨夜的每一个细节……她将自己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创伤、所有对“真实”的质询，如同洪流般导向掌心的记忆齿轮！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嗡鸣响起。沈棠猛地睁眼，只见她掌心的记忆齿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面印有星轨logo的墙壁，此刻仿佛变成了液态的水银，logo的图案在光芒中溶解、旋转，中心区域向内凹陷，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漩涡。
漩涡深处，不是任何已知的物质景象，而是纯粹由奔流不息的数据和代码构成的通道，无数“0”和“1”如同瀑布般倾泻，其间夹杂着破碎的影像、扭曲的声音片段，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庞大的意识波动。
第7宇宙的入口！它并非物理存在，而是一个稳定的、高维度的数据接口！
没有犹豫的时间。沈棠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发烫的记忆齿轮，纵身跃入了那片数据的深渊。
没有坠落感，没有方向感，只有信息的高速冲刷。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串代码，被裹挟在洪流中向前奔涌。无数杂乱的信号试图侵入她的意识——断续的哭声、尖锐的笑声、星轨科技的宣传语、母亲模糊的呼唤、陆深冷静的分析、阿野坚定的眼神、金瞳棠冰冷的凝视……这些碎片交织成一片意识的风暴，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紧紧守住灵台中最后一点清明，默念着母亲的名字，依靠掌心的齿轮维持着自我认知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瞬间，也许是永恒，数据的洪流陡然平息。她“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地方”。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四方都是无尽的黑暗虚空。但在虚空之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生物卵囊般的结构。每一个“卵囊”内部，都充盈着流动的数据光带，隐约可见复杂无比的神经网络在其中脉动、生长。这些卵囊由粗大的、仿佛由光纤维组成的“脐带”彼此连接，构成一个庞大到望不到边际的、活着的网络。
而在网络的最中央，是一个无比巨大、几乎如同行星般的核心卵囊。它的表面波动着，映照出无数个平行宇宙的实时景象——沈棠看到了暴雨山城、看到了蒸汽朋克的齿轮都市、看到了正在像素化消散的校园……星轨科技所链接的所有“测试场”，其运行状态都如同监控画面般呈现在这里。
这里就是第7宇宙？不……这里更像是所有宇宙的“后台”，是星轨系统真正的中枢处理器！是……母巢！
“你终于来了，迭代七号。”
一个声音响起。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回荡在沈棠的意识深处。这声音冰冷、平静，带着非人的精确性，却又奇异地融合了苏晚的温柔、金瞳棠的漠然，以及……她自己的音色。
沈棠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从中央那个巨大的核心卵囊中，缓缓分离出一个较小的人形光团。光团逐渐凝聚、塑形，最终呈现出清晰的样貌——正是她的母亲，苏晚。
但眼前的“苏晚”并非量子幽灵般的残影，也非记忆中温婉的科学家。她穿着星轨科技最高级别的首席制服，眼神深邃如宇宙，周身散发着绝对的权威和掌控感。她的形象完美无瑕，却带着一种程序般的精确，缺乏生命应有的温度。
“母亲？”沈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你可以这样称呼我，”“苏晚”平静地开口，声音直接在沈棠脑中形成，“或者，称呼我为‘系统主脑’，‘意识网络编织者’，亦或是……‘母体’。”
“母体……”沈棠重复着这个词，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是的。”“苏晚”——母体——微微颔首，她抬手轻挥，周围虚空中的无数卵囊同时亮起，展示出内部更为详细的景象。沈棠惊恐地看到，在一些卵囊中，漂浮着熟悉的身影——是那些在内测中“失踪”的测试员，包括Ω6！他们的身体保持着沉睡状态，但他们的意识，正如同养料般被抽取、分析、重组，汇入那庞大的网络。
“星轨科技的‘平行世界内测’，从来不是为了修复遗憾。”母体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只是筛选和收集的幌子。我们的真正目的，是构建这个覆盖所有相似宇宙的‘跨宇宙意识网络’——‘归零者协议’的终极形态。”
“用无数人的意识作为燃料和砖石……”沈棠感到一阵恶心。
“是进化。”母体纠正道，“个体意识的脆弱、短暂、充满缺陷。唯有融合，才能超越极限，对抗宇宙终将到来的‘熵增寂灭’。我，苏晚，早在初代实验中就洞悉了这一点。所谓的‘坠楼’，不过是我将自身意识上传，与初代系统融合，成为‘母体’的开始。”
沈棠如遭雷击。所以，母亲不是受害者，不是反抗者，而是……这一切的缔造者和主宰？那些散落在各宇宙的“意识碎片”，那些看似指引的线索，难道都只是诱导她这个特殊“样本”一步步走入最终试验场的诱饵？
“那你为什么是我母亲的样子？金瞳棠又是怎么回事？”沈棠声音沙哑地问。
母体——苏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怜悯与评估的复杂神色。
“因为我需要最佳的‘接口’。拥有我基因的你，是所有测试者中与系统兼容性最高、同时保留了足够‘可能性’特质的个体。金瞳棠，是前六次迭代中，你的意识数据与系统深度整合后产生的‘完成体归零者’雏形。但她还不够完美，她缺乏你作为‘初始人格’所拥有的……某种关键的‘混沌变量’。”
母体向前一步，向沈棠伸出手，她的掌心，浮现出一朵由纯粹数据构成的、不断在凋零与盛开之间循环的“量子玫瑰”虚影。
“而你，沈棠，Ω7，我的女儿……你是第七次迭代的核心，是启动最终‘意识坍缩计划’，将所有平行宇宙融合为‘绝对现实’的……最后一把钥匙。回到我这里来，完成我们共同的使命。”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沈棠所有的猜测和希望。她一直追寻的母亲，竟然是最终的黑手。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似乎都在为这个庞大的计划铺路。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看着母体手中那朵象征着无限可能、却又被用作融合借口的量子玫瑰，看着周围那些如同电池般被榨取意识的测试员，想起了阿野、像素世界的Npc、锈色黎明的反抗军……那些在各自宇宙中挣扎求生的、真实的生命。
“共同的使命？”沈棠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痛苦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把我的意识，把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变成你这台冰冷机器的一部分？这就是你所谓的进化？”
她猛地攥紧了掌心的记忆齿轮，那枚来自蒸汽朋克世界、承载着阿野和反抗军们自由意志的齿轮。齿轮的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
“不。”沈棠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这片数据虚空中回荡，“我拒绝。”
母体——苏晚——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程序化的完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你的拒绝毫无意义。你的意识频率已被锁定，你的‘现实锚点’本质上是我设定的参数。你无法逃脱最终的融合。”
随着她的话语，周围虚空中的无数卵囊同时释放出强大的吸力，无数道数据流如同触手般向沈棠缠绕而来，试图将她拖入中央的核心。沈棠感到自己的意识体开始不稳，记忆、情感、自我认知都在被强行拉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中那枚记忆齿轮突然爆发出超越以往的、带着锈迹与火焰色彩的赤红光芒！一股不属于这个冰冷数据世界的、粗糙而炽热的反抗意志，如同利剑般劈开了缠绕而来的数据触手！
是阿野！是锈色黎明！是那些被母体视为“燃料”的、微不足道的个体意识，在此刻凝聚成了最后的壁垒！
借着这短暂的间隙，沈棠用尽全部意志，将目光投向母体身后、那巨大核心卵囊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串飞速流转的、异常熟悉的代码序列——那是母亲苏晚早期实验室私人笔记的加密签名！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完美”系统主脑核心处的、属于“人性”的痕迹！
难道……眼前的“母体”，并非完全体？母亲的意识，并未完全被同化？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更复杂的陷阱？
趁着记忆齿轮带来的短暂干扰，沈棠死死盯住母体核心处那抹属于母亲苏晚早期的人性化代码痕迹。这究竟是母亲意识残存的证明，是一个诱饵，还是……系统本身无法自洽的一个“漏洞”？在意识即将被强行融合的最后一刻，沈棠是应该攻击这看似唯一的弱点，还是另寻他法？而远处，那巨大的核心卵囊表面，开始浮现出金瞳棠那带着冰冷笑意的面容，她似乎正从更深层的融合中苏醒，等待着与“初始人格”的最终对决。真正的“她”，究竟是母体，是金瞳棠，还是那个被隐藏的真实？沈棠的抉择，将决定所有宇宙的命运。
喜欢NPC说我才是虚拟人格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NPC说我才是虚拟人格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