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在国舅府邸悄然流淌了月余。凌尘深居简出,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对李琮的调理之上。他谨守“循序渐进、固本培元”的原则,并未使用任何虎狼之药,而是精心搭配药膳,辅以温和的汤剂,并细致入微地调整李琮的作息饮食。
起初,李琮及其身边仆从还对这看似温吞的疗法心存疑虑。然而,不过旬日,变化便悄然发生。李琮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胃口,夜间惊悸盗汗的次数明显减少,那常年萦绕不散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也减轻了些许。虽然离“康健”二字相去甚远,但这种细微却持续的向好趋势,是过去无数名医都未能带来的体验。
李琮的态度,也从最初半信半疑的尝试,逐渐转变为由衷的信服与依赖。他甚至开始主动配合,减少了那些毫无节制的享乐,对凌尘的医嘱几乎言听计从。府中上下见状,对这位年轻却手段奇特的“凌先生”更是敬畏有加。
这一日,宫内照例派来太医署的御医,例行请脉,查看国舅病情。当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将手指从李琮腕上收回时,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异。
“奇哉,奇哉!”老御医抚着长须,连连称奇,“国舅爷脉象虽仍偏弱,却比月前沉稳了不少,散乱之象亦有收敛。气色红润些许,眼中神采亦非往日可比。不知是用了何方妙法?”
李琮斜倚在软榻上,脸上带着几分久违的得意之色,懒洋洋地指了指侍立一旁的凌尘:“喏,全赖这位凌先生调理之功。你们太医院那些陈年旧方,吃了这些年也不见起色,不如一个年轻人来得有用。”
老御医闻言,不禁仔细打量了凌尘几眼,眼中虽有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对医术本身的探究与认可。他并未因李琮的贬低而动怒,反而向凌尘拱手道:“后生可畏,不知凌先生以何法固本?”
凌尘谦逊回礼,只道:“无非是顺应天地生发之理,徐徐图之,不敢求速效,但求无过。”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透露具体方药,也给了太医院足够的面子。
老御医了然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回去后的脉案记录,自然将国舅病情好转之事,详实禀报了上去。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荡起涟漪,最终传到了深宫之内。
翌日午后,国舅府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内侍尖细悠长的通传声打破了府邸的宁静:“太后娘娘驾到——!”
整个国舅府瞬间忙碌起来,所有仆役慌忙跪伏迎驾。李琮也在侍女的搀扶下,急忙起身整理衣冠。
凌尘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随着众人跪在廊下,眼角余光瞥见一袭华贵无比的宫装裙裾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移入庭院。
太后并未在正厅多做停留,径直来到了李琮的卧房。隔着珠帘,凌尘能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静。
房内传来太后温和却难掩关切的声音:“琮儿,听闻你近日身子大好了?可是真的?”
李琮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兴奋与依赖:“姐姐!是真的!那位凌先生果然有本事!我这些时日能吃下些东西了,夜里也能安睡几个时辰,身上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哦?快,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的声音透出惊喜。接着是细细端详和低语询问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几分郑重:“哪位是凌尘凌先生?上前回话。”
凌尘定了定神,在内侍的引领下,低头躬身进入房内,依礼参拜:“草民凌尘,叩见太后娘娘。”
“抬起头来。”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凌尘微微抬头,目光谦恭地垂视下方。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装、头戴珠翠凤钗的妇人端坐椅上,容貌与李琮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深邃,正仔细地打量着他。
“果然年轻有为。”太后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赞赏,“国舅的病,哀家忧心多年,访遍名医皆束手无策。你能在短短时日内让他有如此起色,实属难得。琮儿对你亦是推崇备至。”
“太后娘娘谬赞,国舅爷洪福齐天,草民不过是尽本分,因势利导而已。”凌尘应对得十分谨慎。
“不必过谦。”太后摆了摆手,“有功便当赏。你悉心照料国舅,劳苦功高。哀家赐你黄金百两,锦缎五十匹,以示嘉奖。”
立刻有内侍端上早已准备好的赏赐。凌尘连忙叩谢:“谢太后娘娘恩赏!”
“起来吧。”太后语气温和了些,“哀家今日来,一是看看琮儿,二便是要见见你。今后,国舅的身体,哀家便继续托付给你了。望你再接再厉,若能彻底调理好琮儿的身体,哀家必不吝重赏,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草民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太后所托。”凌尘再次躬身。
太后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女官示意了一下。女官立刻捧过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巴掌大小、莹润剔透的白玉腰牌,上面精雕细刻着凤纹环绕的宫阙图案。
太后亲手拿起那枚腰牌,递向凌尘:“凌尘,接着。这是哀家宫中的通行腰牌。琮儿的病情若有任何反复,或是在调理过程中需要询问其往日旧疾细节,亦或是需要何种罕见药材……凭此腰牌,你可随时入宫求见。哀家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力配合于你。”
此言一出,连旁边侍立的李琮和老仆都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这等于是给予了凌尘随时面见太后的特权,这份恩宠和信任,非同小可!
凌尘心中剧震,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枚触手温润却又重若千钧的腰牌,深深一揖:“谢太后娘娘信任!草民……定不负娘娘厚望!”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了李琮几句好生休养的话,便起驾回宫了。
太后銮驾远去,国舅府却久久未能平静。所有人看凌尘的眼神都彻底变了,多了深深的敬畏与巴结。
凌尘握着那枚仿佛还带着太后体温的凤纹腰牌,指尖能感受到其上精细的纹路。它不仅是通往皇宫的凭证,更是一把无形的保护伞,让他在永京的行动拥有了前所未有的便利与底气。
然而,凌尘心中并无太多喜悦。他清楚地知道,这枚腰牌背后,是太后对弟弟深沉的爱护,也是一份更加沉重的责任与期望。它将自己更进一步地推向了风暴眼的中心,与褚国最高权力的距离,只剩下一道宫墙。
他将腰牌小心收起,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深邃难测。
通往最终目标的路径,似乎因这意外的恩赏,而变得清晰了一些。但前方的危险,也必然随之倍增。
喜欢医念关山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医念关山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