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在天山脚下临时营地的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帐篷内,他专注于将那份至宝“玉髓金蕊雪莲王”与其他精心挑选的辅药融合,进行着繁琐而至关重要的初步炼制。每一次投料、每一次控火、每一次观察药液的变化,都凝聚着他极致的专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而清冷的药香,那是雪莲与其他珍稀药材交融的气息,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却也提醒着众人此项工作的神圣与不容打扰。
帐门外,那位由任辛安排、易容改扮的“护卫”始终如一尊铁塔般矗立着。他沉默寡言,神情与真正的任辛一般冷硬,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任何试图靠近帐篷的人。无论是轮值的宫廷侍卫,还是负责杂役的军士,每日都能看到这位“忠仆”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的主人,这无疑为凌尘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与外界过多接触的借口,也使得他的“制药”过程显得更加神秘而庄重。
然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永京城,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真正的任辛,如同暗夜中的魅影,凭借其高超的潜行技艺和凌尘提供的皇宫布局图(这些图是凌尘多次入宫面见太后时,凭借过人记忆暗中绘制的),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帝都。他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利用夜色和宫廷楼阁的复杂阴影,一步步接近了太后的寝宫——长乐宫。
时机、路线、守卫换岗的间隙,一切都经过精密计算。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任辛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鬼魅般潜入宫内。过程惊险万分,几乎与巡逻的侍卫擦肩而过,但他终究是成功了。
寝宫内灯火幽微,太后似乎刚刚处理完政务,正欲安歇。任辛没有半分犹豫,剑光如毒蛇出洞,直刺凤榻之上的身影!那一剑,快、准、狠,凝聚了他毕生所学,蕴含着冰冷的杀意。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目标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或许是久居权力巅峰养成的直觉,或许是完全出于巧合,太后在那一刻恰好侧身去取床头的一卷书册。这微小的动作,让她避开了心脏要害。
“噗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寝宫中格外清晰。伴随着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鲜血瞬间染红了华贵的寝衣。
一击未能毙命!任辛心中一惊,毫不犹豫便要补上第二剑。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寝宫外的侍卫已被那声闷哼和细微的动静惊动,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划破夜空!
“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惊呼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任心深知已失去最佳时机,若被合围,纵使他武功再高,也绝难生离此地。他当机立断,猛地抽出长剑,带出一蓬血雨,身影如烟般向后急退,毫不犹豫地撞破侧面的窗棂,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身后是震天的喧嚣、混乱的追捕声和太后压抑的痛呼声。任辛凭借着对地图的熟悉和鬼魅般的身法,在宫廷殿宇的屋顶与阴影间穿梭腾挪,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搜捕,最终成功地潜出了皇宫,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在永京错综复杂的街巷深处,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时机。
太后遇刺重伤!消息虽被极力封锁,但如此惊天大事,岂能完全瞒住?永京城内暗地里已是风声鹤唳,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权贵阶层。皇宫内部的守卫力量被大幅增强,盘查变得前所未有的严格,暗地里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只是这一切,都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远在天山脚下的凌尘及其护卫队伍,对此一无所知。
三十个日夜交替,凌尘帐篷内的药香终于达到了某种圆满的峰值。他小心翼翼地将炼制好的、呈现出一种温润玉色、散发着沁人心脾寒香的药膏装入特制的玉盒中,并以蜜蜡严格密封。
“药引已成。”凌尘走出帐篷,对侍卫长宣布道,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欣慰,“可以准备启程,返回永京了。”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收拾行装,准备回程。
启程前,凌尘将隼叫到身边。经过这些时日的精心调养,这个塞外男孩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的伤也已愈合,眼神中少了几分惊恐,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灵动。
“隼,你的伤已无大碍,身体也基本恢复了。”凌尘温和地看着他,“我们即将返回永京。你是要回家了吗?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人送你一程。”
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低下头,用力摇了摇:“谢谢恩人,不……不用送了。我自己认得路。”他似乎不愿多提自己的家。
凌尘见状,不再多问。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好几瓶针对心疾肺病的成药(药效温和而持久,足以应对普通病症),以及一些干净的衣物、充足的肉干和奶饼,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
“这些药你收好,蓝色瓶子的每日一粒,白色瓶子的在你阿妈气喘发作时含服一粒。记住用法用量。”凌尘仔细叮嘱着,“这些干粮和钱也拿着,路上用。”
隼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袱,眼圈微微发红。他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串用皮绳仔细穿好的、磨得光滑温润的狼牙项链。那狼牙不大,却显得异常锋利坚韧,透着一种野性的力量感。
他将项链塞进凌尘手里,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恩人,这个送给你。这是……这是我阿爹留给我的,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头狼的牙齿,它能保佑你平安,远离危险。谢谢你……救了我,还给我阿妈药。”
凌尘微微一怔,看着手中那串还带着男孩体温的狼牙项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有拒绝这份沉甸甸的心意,郑重地将项链收好,点了点头:“谢谢你的礼物,隼。它会保佑我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隼最后深深地看了凌尘一眼,仿佛要将他记住,然后转过身,抱着那个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包袱,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麓的乱石与枯草之中。
凌尘目送他远去,轻轻握了握口袋里的狼牙项链,随即收敛心神,下令队伍开拔。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一路无话,当永京那巍峨的城墙再次映入眼帘时,气氛明显感觉不同。城门口的盘查变得极其严格,守城士兵的眼神锐利如刀,对过往人等的身份、行李询问得格外仔细。就连持有太后腰牌的凌尘一行人,也经历了比以往繁琐数倍的查验程序,才被允许入城。
刚进入城门,早已等候在此的国舅府管家立刻带着几名豪奴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与庆幸:“凌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快,快随老奴回府!爷这些日子可是天天念叨您呢!”他的态度甚至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仿佛凌尘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管家似乎完全无视了那些一路护送、准备回宫复命的侍卫,几乎是半请半拉地将凌尘引向了国舅府的豪华马车。那名假扮的“任辛”自然也紧随其后。
就在马车驶向国舅府,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速度稍稍放缓的瞬间——车帘似乎被风吹动了一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车厢内,一直低眉顺眼跟在凌尘身边的那个“护卫”,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那股内敛的、如同磐石般沉稳冷硬的气息悄然回归。
真正的任辛,已经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视线盲区,如同移形换影般,替换回了凌尘身边。而那个假冒者,则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永京庞大的人流与建筑阴影之中。
马车平稳地驶入国舅府。凌尘带着“任辛”走下马车,抬头望向这座依旧富丽堂皇、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紧张气氛笼罩的府邸。
永京,他回来了。带着“成功”采摘炼制的药引,也带着一个刚刚发生的、足以震动朝野却尚未完全传开的惊天秘密。
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悄然转移。而他和任辛,已然再次置身于这漩涡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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