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彻的脚步在楼洞口停住,逆着光,抬起头。昏暗的光线将他高大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沉默的剪影,看不清表情。
林潇南扶着冰凉的铁质栏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喊出那句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紧张地等待着,生怕听到拒绝,或者更糟,被他看穿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几秒的寂静,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楼下传来他低沉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市消防支队,特勤大队。门岗说名字。”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出了楼洞,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区略显杂乱的绿化带后。
林潇南还保持着俯身向下望的姿势,直到彻底看不见他了,才缓缓直起身。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一声落了地,却又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填满——他答应了。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公事公办,但他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可以找到他的地方。
市消防支队,特勤大队。
她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像是揣摩到了一个珍贵的秘密。
回到冰冷的防盗门内,那股陌生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再次扑面而来。客厅收拾得过分整洁,几乎不像有人常住。她拖着行李箱走进自己以前的小房间。房间倒是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但书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透着一股久无人气的冷清。
她叹了口气,开始整理行李。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短信:
**【潇南,到了吧?单位临时有事,晚上要加班,和你阿姨说过了,冰箱里有菜,你自己热热吃。弟弟去他外婆家了。】
**
果然。
林潇南看着短信,扯了扯嘴角,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麻木的习以为常。这个家,从来就是这样。她像个偶尔来访的客人,而不是归人。
她放下手机,懒得去翻冰箱。旅途的疲惫和面对这个“家”的疏离感一起涌上来,她把自己摔进床里,望着天花板上旧年的纹路,发呆。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火车上那三十多个小时的点滴。他手臂的温度,共享的耳机音乐,交握的手,还有最后在楼下,他抬头看她的那个剪影……
和他比起来,这个所谓的“家”,反而更像一个临时落脚点。
鬼使神差地,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刚刚存下的新号码。犹豫了很久,编辑了一条短信:
**【我到家了。一切都好。】
**
发送。
她盯着手机屏幕,心脏微微提着。
这一次,没有立刻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依旧暗着。
林潇南眼里那点微弱的光,慢慢黯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他在忙吧,刚到新的地方,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自己这条报平安的短信,或许显得很多余,很打扰。
失落像细小的虫子,悄悄啃噬着心脏。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试图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她猛地睁开眼,抓过手机。
是那个号码的回复!
内容依旧简短得吝啬:
**【嗯。】
**
只有一个字。
林潇南看着那个冰冷的“嗯”字,刚刚升起的那点雀跃瞬间被浇灭了大半。果然……只是礼貌性的回复吧。
她失落地放下手机,翻了个身。
几秒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瞬间又抓了起来。
还是他。
新的一条短信:
**【地址:解放路78号。直接过来,报我名。】
**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手机地图定位截图,红点精准地标注在市消防支队特勤大队的位置。
林潇南看着这条短信和那个定位,愣了好几秒。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喜和安心的暖流,瞬间冲散了所有失落和冰冷!
他不是敷衍!
他给了她确切的地址,甚至还有定位!他说“直接过来”!
她抱着手机,把那条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最后干脆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刚才这个房间里所有的陌生和冷清,仿佛都被这条短信带来的温度驱散了。
她有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一个有着他的、“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林潇南在这个“家”里过得像个透明人。父亲早出晚归,继母客气而疏远,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没回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看书,或者对着手机发呆。
她没敢真的立刻就去支队找他。怕打扰他工作,也怕自己显得太迫不及待。
直到第三天下午,父亲和继母都出门了,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那种无所适从的孤寂感再次密密麻麻地包裹上来。
她看着窗外南方冬日灰蒙蒙的天空,又点开手机里那个定位看了很久。
最终,冲动战胜了犹豫。
她换好衣服,深吸一口气,出了门。
按照地图指引,换乘了一趟公交车,她找到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市消防支队。和北方那个支队相比,这里的建筑看起来更新一些,但门口站岗的哨兵同样笔挺肃穆。
她走到门口,有些紧张地对哨兵说:“您好,我……我找特勤大队的韩彻。”
哨兵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很专业地拿起内部电话核实。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林潇南手心微微出汗,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很快,哨兵放下电话,对她敬了个礼:“同志,请稍等,韩队马上出来。”
韩队?他在这里……也是队长?林潇南愣了一下。
没过几分钟,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韩彻穿着蓝色的作训服,额上带着薄汗,像是刚结束训练。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加快步伐走过来。
“怎么来了?”他停在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有事?”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林潇南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紧张?
“没……没事。”林潇南连忙摆手,脸有些红,“就是……在家里没事,出来逛逛,正好路过这边……”
这个借口蹩脚得她自己都不信。
韩彻盯着她看了两秒,没戳穿她。他转头对哨兵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进来吧。”
他带着她走进支队大院。和北方的支队格局类似,训练场、办公楼、宿舍楼。不时有穿着作训服的队员经过,看到韩彻都会立正敬礼,目光好奇地扫过跟在他身后的林潇南。
“韩队!”
“彻哥!”
韩彻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回应。
他带着她径直走向一栋看起来像是综合楼的建筑,上了三楼,在一间挂着“会议室”牌子的门口停下,拿出钥匙开了门。
“在这等会儿。”他推开门,“我还有点事,半小时。”
会议室里没人,桌椅整齐,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味道。
“哦,好。”林潇南点点头,乖乖走了进去。
韩彻看了她一眼,没多说,带上门离开了。
林潇南一个人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坐下,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她是不是来得太冒失了?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口号声。
就在她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时,门被推开了。
韩彻又回来了。他已经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常服,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荚香气。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他把塑料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里面是一瓶矿泉水和几个看起来就很甜腻的本地特色糕点。
“吃点。”他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谢谢……”林潇南接过水,小声问,“你忙完了?”
“嗯。”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年底事多。”
两人一时无话。
林潇南小口吃着糕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偷偷打量着他。即使闭着眼,他的坐姿依旧挺拔,侧脸线条冷硬,但眉宇间那点不易察觉的疲色,让她心里微微发酸。
他在这里,好像也很辛苦。
“你……在这里要待多久啊?”她忍不住问。
韩彻睁开眼,黑眸看向她:“不一定。看进度。”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林潇南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问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韩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里,不比北方。”
林潇南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目光扫过窗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火情类型不一样。老城区,线路老化,商铺密集,巷子窄,车进不去。”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水里的事也多。河流纵横,每年都有捞人的任务。”
林潇南的心慢慢提了起来。他是在……跟她分享工作?还是……在解释什么?
“上次……”韩彻的声音更低了些,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已经看不出明显疤痕,但细看依旧有些异样肤色的右手上,“化工那个……在这边,不算最棘手的。”
林潇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他很少主动提起任务的事,更别说透露其中的危险。
他这是在……担心她担心?还是……在告诉她,他身处怎样的环境?
她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刚才那丝极细微的紧张从何而来。他不是紧张她的到来,他是紧张……这个环境可能带给她的不安和恐惧。
他想让她知道,但又怕吓到她。
一种混合着心疼和难言悸动的情绪在她胸腔里蔓延开来。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很大,温暖,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和细微的伤痕。
韩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他没有看她,也没有抽回手。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林潇南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抚过他手背上那些淡化的疤痕,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那你……更要小心一点。”
韩彻猛地转过头,黑眸深邃地看向她。那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惊讶,探究,还有一丝……被触动的柔软。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大,甚至弄疼了她,但他似乎没有察觉。
“林潇南。”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
“嗯?”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潇南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最终,他却只是抿了抿唇,极其生硬地转开了话题,耳朵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糕点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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