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的校园,像一锅突然撤了火的水,沸腾喧嚣渐渐平息,露出底下按部就班的日常。迷彩服被塞进衣柜最底层,晒黑的皮肤开始缓慢褪色,只有偶尔肌肉泛起的酸疼,还提醒着那段刚刚过去的、汗涔涔的日子。
林潇南的生活似乎回归了正轨。上课,吃饭,去图书馆,一个人。她刻意保持着这种规律和距离,仿佛那样就能把军训期间所有混乱的、滚烫的、令人无措的情绪都封存起来。
只是偶尔,在路过操场时,她会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瞥一眼。空旷的场地只剩下风吹过草坪的痕迹。
那天汇演结束后,韩彻那个隔空望来的、含义不明的点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声息。
他没有来找她。没有只言片语。就像他出现时那样突兀,离开得也干脆利落。
也好。林潇南想。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点短暂的、不合时宜的交集,就该随着军训的结束而彻底结束。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或许只是她枯燥军训生活里一点自作多情的错觉。
她甚至开始说服自己,那封匿名信带来的冰冷隔阂,才是他们之间最该有的、也最终会有的结局。
这天晚上,她窝在宿舍上铺的角落里,塞着耳机看书。台灯的光晕勾勒着她安静的侧脸。舍友们在下面对着屏幕叽叽喳喳地讨论新认识的学长,或是吐槽晦涩难懂的专业课。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新好友验证消息。
林潇南随意瞥了一眼。
下一秒,她指尖一颤,书页被捏出一道折痕。
验证消息极其简单,只有一个冷硬的句号“。”。
而头像,是一片纯黑色的背景。
但那个微信名,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视线瞬间模糊——
韩彻。
心脏猛地一跳,撞得胸口发麻。耳机里的音乐变成了嗡嗡的杂音。
他……他怎么会有她的微信?是了,军训登记花名册上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他加她做什么?公事?军训早就结束了。私事?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谈?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混杂着惊讶、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
她盯着那条验证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通过?还是拒绝?
汇演时他那个深沉的目光,看台下他灼热的气息,沙坑边他冰冷的失望……无数个韩彻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
犹豫了足足一分钟。宿舍里的谈笑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最终,她像是赌气,又像是某种自我保护,心一横,指尖重重落下——
拒绝了验证请求。
甚至还顺手点进了“加入黑名单”的选项,红色的小字刺眼无比。
做完这一切,她飞快地把手机屏幕扣在床铺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种做坏事得逞般的、虚张声势的快意。
看吧,韩彻,不是只有你会摆冷脸,不是只有你能掌控节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聚焦在书本上,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前的字母扭曲跳跃,全是那个黑色的头像和那个冷硬的名字。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的心也随之猛地一颤。
几乎是屏着呼吸,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翻过手机。
还是微信消息。
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微信号,头像是一片空旷的训练场。
验证消息栏里,只有言简意赅、却带着十足压迫感的三个字:
“林潇南。”
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带。
仿佛他正站在她面前,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冷沉,不容置疑。
林潇南看着这条新的验证消息,又抬眼看了看被自己扔进黑名单的那个账号。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窘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他怎么……这么难缠!
有完没完!
她咬着下唇,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这一次,却迟迟无法落下。
拒绝一次,可以说是无意,是手滑。
再拒绝一次,意味着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盯着那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手机那头发送这条消息的人,此刻正拧着眉,脸上带着不耐烦却又势在必得的表情。
宿舍的灯光温暖而宁静,下铺的室友还在笑着分享零食。
只有林潇南的世界里,仿佛骤然拉响了无声的警报,空气里弥漫开硝烟的味道。
她盯着那个陌生的微信号和那三个字,久久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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