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挥挥手，令丫鬟带他去了。并不像往常那般推三阻四。
牡丹院里，江婉欣正在案前描花样子，侍墨在旁研墨。
见他来了，甜甜一笑：“静竹哥哥来了呀。快请坐。”又吩咐弄琴上好茶。
李静竹站在案前，看她笔触轻柔地，勾勒完一朵盛放的牡丹，不由神情缓和下来，柔声说道：“欣儿妹妹还跟以前一样，喜欢的依然是牡丹。”
江婉欣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来，在铜盆里净了手，笑盈盈道：“可不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有牡丹能打动我。”
弄琴奉上茶来，两人接了。
李静竹浅浅啜了一口，铁观音的醇厚香气在舌尖打了个滚，顺着喉咙滑进肺腑，让他因在秀宜那遭遇挫败而生的郁结也淡了几分。他舒服地轻轻吐出口气。
江婉欣观他神色，猜他在秀宜那受到了冷落，面上却只作不知，笑盈盈问：“静竹哥哥从哪儿来？可见过姑母了？”
李静竹刚和缓下来的面色又沉下去几分，半晌才道：“去见过姨母了。”
说着把茶盏重重地掼在旁侧几案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几案上的瓷盘跳了跳，清脆的碰撞声随之响起。
江婉欣心里一跳——看来不止被冷落。这是……被拒绝了？心里不由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是不是有希望了？忧的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府庶子，配一个不受宠的侍郎庶女……
李静竹见江婉欣垂下眼睫，似是受了惊吓，叹了口气，柔声道：“欣儿妹妹不必多心，为兄只是心里不好受，倒不是冲你发脾气。”
“静竹哥哥怎么了？”江婉欣抬起妩媚的大眼睛，轻轻扫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拖着故意掐出来的娇滴滴的嗓音，“何不说出来？也许妹妹能为你分忧？”
李静竹沉默了一瞬，面上现出难堪之色，声音里却带着点疑惑：“今儿去廖府下帖子，约宜姐儿游湖。她居然也不见一见我，只命白芍把原帖还我，还说彼此大了，须得守男女大妨，以后都不见了……”
江婉欣眼睛里碎芒一闪——竟然，拒绝得这样彻底？
李静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并未发现江婉欣眼底的算计：“欣儿妹妹你说，往日里宜姐儿对我……怎么突然就变了？”
江婉欣想了想，语音轻柔：“表姐自从落水醒来，就似乎变了个人。往日里表姐待我何等温和亲切，而今居然……”说到这里，她面上现出几分难堪来，声音低沉，几不可闻，“居然嫌弃我‘寄人篱下’。”
李静竹震惊地抬眸：“寄人篱下？她亲口说的？”
江婉欣迅速瞟他一眼，妩媚的双眼里全是雾气，满脸通红，声音颤抖，带着些委屈：“静竹哥哥是知道的，我住在这府里，不过是心疼姑母罢了，何曾……”
李静竹大为心疼，不由得握住了她白皙的小手：“欣儿妹妹别难过。宜姐儿是疯了。你还有我。”
江婉欣低低问：“静竹哥哥可是非她不可？”
李静竹握住她的手不由松了松，头疼地道：“倒也不是。我素日里如何对她，欣儿妹妹都看在眼里——虚情假意罢了。只是我姨娘和姨母都说，以后世子承了爵，兄弟们分出去，我分不到多少东西。宜姐儿家世好，嫁妆丰厚，能带给我很多好处……”
江婉欣低垂着头，眼里的不甘一闪而过。
李静竹放柔了声音，低低说道：“我对欣儿妹妹的一片真心，欣儿妹妹也是知道的。只是我二人日后，也须得花用不是？”
江婉欣想了想：“要不，我递帖子约她试试？同为女子，她或许不至于太防备。若还不行，也只得再想其它法子……”
李静竹眼睛亮起来，感动地道：“欣儿妹妹肯？你真好。我今生绝不负你。”
正房里，绿柳看着波澜不惊的江氏，不解地问：“夫人不是不喜欢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住吗？怎么今儿又不管了？”
江氏神情淡淡：“扶不起来的阿斗，还管他作甚？枉费我多年教导，用心筹谋，他不仅不领情，还怨我棒打鸳鸯！若不是我早年间伤了身子，不会有子嗣，又何至……罢了，白瞎了我一片心。”
“表少爷不是说今儿去廖府见大小姐？夫人也不问问结果？”绿柳又问
“还用问吗？看他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必然是被拒绝了。亏他还有脸说，宜姐儿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江氏神情里带着些不屑，“不仅优柔寡断，还狂妄自大，且贪色。宜姐儿一旦看清他本性，这婚事便成不了。”
“所以，夫人是放弃他了？可夫人其他的子侄，似乎……”绿柳没说下去。
“那几个更不成……罢了，大不了老来孤单单一个人就是了。反正，还有你们这些忠仆，又能寂寞到哪里去？”江氏并不在意。
红袖掀帘子进来，对江氏附耳道：“书儿来说……”
江氏挑了挑眉，嘴角弯起冷冷的弧度：“还算不至于太糊涂，且慢慢看吧。我只撒手不管了。”
秀宜接到江婉欣的帖子，不由得眉头高高挑起，低声自语：“前世不是怨恨我抢了她心爱的人？今生倒自己往外推？”
正倒茶的白芍没听清，问了声：“小姐说什么？先饮口茶。”
“没什么。”秀宜笑盈盈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声音愉悦，“他们算计我呢。”
白芍变了脸色：“谁算计小姐？夫人？还是表少爷？小姐可得当心。”
“他们一起算计我。无妨。一群贪婪的蠢货罢了。只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秀宜声音里透出讥诮。
“表姐。”廖珠笑盈盈地，带着丫鬟竹叶打帘子进来，“今儿天气晴好，我们去园子里看蜡梅可好？”
见秀宜眸色泛冷，转头看看白芍，也是一脸担忧，神色冷下来，问：“怎么了？谁给表姐找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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