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归途的沉默
火车驶入南特车站时,天空正下着细雨。
艾琳望着窗外熟悉的灰色建筑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怀表——索菲在安纳西送给她的那枚,表盖上的玫瑰与齿轮在阴影中泛着微光。车厢里的空气闷热潮湿,混合着煤烟和雨水的气息。
索菲靠在她肩上睡着了,金发垂落在艾琳的制服外套上,呼吸平稳而温暖。自从离开阿维尼翁,她的话就变少了,仿佛预感到这次旅程的特殊意义。
南特,列车员拉开车厢门,机械地报着站名,终点站。
索菲猛地惊醒,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亮起来:到了?
艾琳点点头,喉咙发紧。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带索菲回家——不是巴黎的面包店阁楼,不是旅途中的旅馆,而是她长大的地方,那个充满机油味和旧书的狭小公寓。
站台上人群拥挤,蒸汽机车的白雾弥漫在雨幕中。艾琳拎着行李箱,索菲抱着那盆从安纳西带回的薰衣草——尽管已经有些蔫了,但她坚持要带着。
你家远吗?索菲问,声音轻快得有些不自然。
步行二十分钟。艾琳说,或者可以等电车。
索菲摇摇头:走路吧,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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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老城区的记忆
南特的街道比巴黎狭窄,建筑也更老旧。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她们经过一家钟表店,橱窗里摆满了各式怀表,齿轮裸露在外,精密地运转着。
你父亲是钟表匠?索菲问。
修理工,艾琳纠正道,专门修理工厂的机械钟。
转过街角,一栋灰褐色的公寓楼出现在眼前。三层窗户的漆已经剥落,窗台上摆着一排空花盆。艾琳的心跳加快了——五年了,自从去巴黎上学,她就再没回来过。
楼道里弥漫着炖菜和木蜡的味道。艾琳在302门前停下,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熟悉的咔哒声。
门开了。
客厅比记忆中更小,更拥挤。墙上挂满了机械图纸和泛黄的照片,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堆满了齿轮、发条和半成品的小装置。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靠墙放着,琴键已经泛黄。
艾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艾琳的父亲出现在门口——他比记忆中更瘦了,灰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围裙上沾满机油。他的眼睛在看到艾琳时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你回来了。
艾琳轻声说,这是索菲。
索菲上前一步,笑容明亮:您好,洛朗先生。艾琳经常提起您。
父亲的目光在索菲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转向艾琳:你妈妈的照片在钢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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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钢琴上的灰尘
晚餐是简单的炖菜和面包。父亲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索菲。
索菲却毫不在意,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旅途见闻,夸赞炖菜的美味,甚至成功让老人露出了一个短暂的微笑——当她说起和艾琳在安纳西湖划船时差点翻船的糗事时。
饭后,父亲回到工作台前继续修理一块怀表。艾琳站在钢琴旁,手指轻轻拂过积灰的琴键。
你会弹?索菲惊讶地问。
妈妈教的。艾琳按下中央c,琴弦发出沉闷的声响,音不准了。
索菲在她身边坐下,肩膀轻轻相触:弹一首?
艾琳摇头:很久没练了。
她的目光落在钢琴上方的那张照片上——年轻的母亲微笑着,怀里抱着婴儿时的艾琳,背景是南特的花神广场。照片旁边摆着一个铜制的小装置,那是她十二岁时做的第一个发明——一个会自动翻乐谱的机械臂。
她是怎么......索菲轻声问。
肺炎。艾琳简短地回答,我十五岁那年。
索菲的手指悄悄握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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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阁楼的星光
她们的卧室是艾琳小时候的房间,狭小的阁楼空间里塞满了书和零件。单人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墙上贴着褪色的星图和机械解剖图。
索菲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窗边的小书桌上——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笔记本,封面上标着日期,最早的一本写着艾琳·洛朗,10岁。
我能看吗?她问。
艾琳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那些笔记本记录了她所有的奇思妙想,从改良闹钟到早期的以太理论雏形,幼稚又执着。
索菲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本,随即笑出声:自动喂猫机设计图
艾琳的脸红了:那是我邻居的猫,总是偷吃我的早餐。
索菲继续翻看,时而惊叹,时而轻笑。当她翻到一本标着14岁的笔记时,突然停住了——那一页画着一个粗糙的机械臂设计图,旁边写着给妈妈的手臂,这样她就能继续弹钢琴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她最后也没能用上,艾琳低声说,我什么都做不到。
索菲合上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她转身抱住艾琳,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闷在艾琳的肩窝里,从来都不是。
窗外,南特的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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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清晨的告别
第二天清晨,艾琳被厨房里的响动惊醒。
她下楼时,发现索菲和父亲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可颂。
索菲小姐六点就起来了,父亲说,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温和,烤了这个。
索菲得意地眨眨眼:用了安纳西的薰衣草蜜。
艾琳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薰衣草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口腔。她突然想起母亲以前也常做这种面包,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
好吃吗?索菲问。
艾琳点点头,喉咙发紧。
父亲突然推过来一个小木盒: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块精致的怀表,表盖上刻着洛朗家的家徽——齿轮环绕的橄榄枝。
你妈妈留下的,父亲说,本来想等你毕业时给。
艾琳打开表盖,秒针走动的声音清脆而坚定。表盘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我们的星辰,永远闪耀。
索菲的手悄悄覆上她的膝盖。
今天去花神广场看看吧,父亲突然说,那里的樱花开了。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三个人的手上——父亲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索菲纤细的、沾着面粉的手,和艾琳的——那个曾经试图制造机械臂的小女孩的手。
在这个瞬间,艾琳突然明白,有些伤痛永远不会消失,但可以被新的记忆温柔包裹,就像玫瑰包裹着南特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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