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安宁疼得小脸煞白,楼月白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懊恼,连指节都无意识蜷了蜷。
浑像个没带脑子的蠢货!
殿下那般娇贵的人,方才摔得那样重,定然是伤着了,他竟还让她自己走!
“殿下,月白得罪了。”
话音落时,他手臂已圈住她的膝弯与腰背。
打横抱起的瞬间,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腰侧软肉,那点温软像羽毛似的蹭过掌心,让他动作都滞了半分。
定了定神,他避开乱涌的人流,大步退到广场边缘的台阶旁。
这里离织女神像较远,只有零星几个惊魂未定的人歇脚,身后的喧嚣被风隔远,只剩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他甚至能闻见安宁发间的甜香,丝丝缕缕勾着鼻尖,扰得人心尖发颤。
殿下她…真的好香…
寻了处干净的石阶,楼月白小心将安宁放下,自己单膝跪地时,膝盖磕在石面上都没觉出疼,只仰头望她。
眼尾不自觉垂了点怜惜,连喉结都轻轻滚了滚。
见她面纱歪了半边,沾着灰,他指尖先碰了碰她耳后温热的肌肤,才慢腾腾解开面纱带子。
待看见她颊边也落了灰,他眉头拧紧,忍不住抬起手,想拭去那点污浊。
指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挨到她颊边时,几乎是贴着肌肤抚过去的,那一瞬,他连她细微的呼吸都能感觉到,烫得他心尖发颤。
那模样,哪里是擦灰,分明是捧着稀世珍宝,连碰都怕碰坏了。
“殿下…可是哪里疼?”他声音哑得像吞了沙砾,每一个字都裹着紧张,连目光都不敢挪开她的脸。
安宁试着蜷了蜷腿,睫羽颤得愈发厉害,唇瓣抿成淡粉的弧。
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坐在台阶上:“我的膝盖…有些疼。”
楼月白的目光立刻往下落,定在她鹅黄色的裙摆上。
膝盖处的衣料沾了尘,隐隐透出一小片深色湿痕,淡红的血色透过纱料渗出来,刺得他瞳孔骤缩。
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攥住,那疼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窜,竟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疼上万分。
楼月白忙不迭按住她,不让她乱动:“这伤哪禁得住乱动?殿下,我马车上有金疮药,我抱你过去…”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此一时彼一时,殿下身边连个护着的人都没有,哪还顾得上这些虚礼?
他身子刚往前倾,正要托住安宁膝弯将人抱起,腕间却骤地一沉!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扣住他的手,力道沉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冷硬的触感像块冰碴子碾过来。
齐云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玄色暗袍沾着夜露的凉,衣角被风卷着扫过楼月白的裤腿,像一道突然压下来的阴影,气势极强。
昨日齐云舟接到皇帝派人送来的密旨,让他今日在朱雀广场附近着私服巡视,若见到作乱之人,务必生擒。
刚一到时辰,朱雀广场果然生乱。
他带着人一路追撵那几个故意作乱的人,却没想到会碰见安宁。
他没看安宁,晦涩的目光落在楼月白身上,声音沙哑:“安宁受伤了?我送她回府请太医!”
安宁睫羽轻抬,目光落在齐云舟紧绷的下颌线上,眼底漫开一丝玩味。
他怎么在这?
按照书中所写,此时的齐云舟因原主得了厌女症,所以七夕并未上街。
怎么?
和离就有心思上街了?
她垂眸看向楼月白,指尖捻了捻袖口上的暗纹,眸光微闪。
有意思,倒是不知道,这一次,这只总是克制守礼的纯情小狗,会不会轻易就松口。
显然,楼月白不会。
他指节骤然攥紧,眼底翻涌的厌恶与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轻吐一口浊气,他手腕一翻挣开了齐云舟的钳制,力道带着几分狠劲,继而微微侧目看向齐云舟,浑身透着刺人的锋芒:“你有什么资格送殿下回府?”
他弃她如敝履,如今又凭什么来抢?
那日她在凉亭里独自喝酒,指尖攥着酒杯都在抖的脆弱模样,此刻猛地撞进楼月白脑子里。
心口像被细针戳着,钝疼一阵紧过一阵。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像炸起了无形的火星,连周遭歇脚人的低语都没了声,只剩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沉滞。
齐云舟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却仍不肯松口:“她…曾是我的妻子。”
楼月白气笑了。
一贯洒脱的人,此刻吐出的话却显得尤为刻薄:“是啊,只是曾经啊,既已和离,如今又凑上来装什么关切?难不成看殿下身边有人护着,心里不自在了?”
这话像根针,精准扎到了齐云舟最痛的地方。
他喉结猛地滚了滚,像是有团热铁堵在嗓子里,指节攥得泛白,半晌没挤出半个字。
倏地,他抬眸看向楼月白,眼底多了一丝冷意:“你又有什么资格护她?莫不是忘了自己国公府庶子的身份,竟也敢肖想公主殿下?”
“庶子”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在楼月白的心上。
少年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指节攥得发颤,俊朗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是啊,他只是个庶子,的确配不上安宁…
空气骤然凝住,连吹过的夜风似乎都停了。
周遭零星歇脚的人早觉出不对,默默往远处稍了稍,唯恐被波及。
气氛僵硬,连气压都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宁睫羽轻颤,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一个是浑身带刺的桀骜少年,一个是冷硬如铁的沙场将军。
两个皆是心气高到拔尖的人,再吵下去,怕是真要动手。
她倒不是怕见血,只是这样的“好戏”,关起门来看才尽兴。
再者,齐云舟毕竟年长几岁,更能沉得住气,先动手的肯定是楼月白。
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打一个孩子,那不是手拿把掐。
此时此刻,安宁并不想看到纯情小狗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受伤。
念头转完,她垂下头。
再抬头时,她眼角已漫开一层浅浅的氤氲水光,睫羽湿漉漉地颤着,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你们…不要再吵啦…”
话音落下时,安宁还轻轻拽了拽楼月白的衣袖,指尖微颤,带着点怯意,瞬间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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