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自来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激在沈清越温热的皮肤上。她闭着眼,仰起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
冷水让她过热的头脑逐渐降温,沸腾的血液也慢慢平息。
她关掉水,用宽大的浴巾裹住自己,走到镜子前。
她走出浴室,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步有些虚浮。
大概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又冲了凉水,身体发出了抗议。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她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这身体还真是不争气。白天在股东大会和各方势力间周旋都精神奕奕,晚上冲了一下冷水就发烧了。
她懒得吹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蜷缩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扯过一条薄毯盖住自己,只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脑子昏沉沉的,连思考都变得迟缓。
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摸索着拿过来,眯着眼看了看来电显示——傅沉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按下了接听键。
“喂……”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电话那头的傅沉舟听出了异常,“你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好像……有点发烧。”
“发烧?”傅沉舟的声音沉了几分,“严重吗?去看医生了没有?”
“没,”沈清越翻了个身,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皮质沙发靠背上,寻求一丝慰藉,“懒得动。睡一觉就好了。”
她顿了顿,想起傅沉舟打电话来肯定是有正事,补充道:“傅总,有什么事吗?我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可能没办法思考,等我好了再说?”
然后,傅沉舟清晰地说道:“我过来。”
沈清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她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狼狈的样子,尤其是在傅沉舟这种级别的“盟友”面前。
但喉咙的干痛和脑袋的昏沉让她失去了周旋的力气,而且内心深处,或许也有一丝不想一个人待着的念头。
在病中,再强大的人,也会渴望一点温度。
“……随便你。”她最终含糊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凭着最后一点清醒,将公寓地址发给了傅沉舟,然后便放任自己沉入昏沉的睡意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门铃声吵醒。
挣扎着爬起来,头晕得更厉害了。
她裹紧毯子,踉跄着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果然是傅沉舟。他穿着一身深色大衣,站在门外。
她打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傅沉舟看到她这副样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头发半干不湿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眼神涣散,嘴唇却异常红艳,整个人裹在毯子里,显得脆弱又惹人怜惜。
“怎么弄成这样?”他侧身进门,顺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他的目光扫过客厅,没有看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没什么,可能着凉了。”沈清越没什么精神地敷衍着,重新蜷回沙发上,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
傅沉舟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他的指尖带着室外的微凉,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沈清越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很烫。”傅沉舟收回手,语气肯定,“吃药了吗?”
沈清越摇了摇头,闭着眼:“没有。”
傅沉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厨房。沈清越听到他打开冰箱,翻找东西,然后是烧水的声音。
她蜷缩在沙发上,意识昏沉,却能清晰地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动静。
这种陌生的声音,在她这间通常只有她一个人的冰冷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傅沉舟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做烧水找药这种事情?
水烧开了。
脚步声靠近。
傅沉舟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片退烧药走了过来。
“起来,把药吃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沈清越勉强睁开眼,看着他递到面前的药和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撑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将药片吞了下去,又喝了几大口温水。
温热的水流划过干痛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
傅沉舟接过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就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睡吧。”他看着重新蜷缩起来的沈清越,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些,“我等你退烧。”
药效似乎还没那么快发挥作用,沈清越依旧觉得头脑昏沉,浑身发冷,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侧,带来一阵阵难耐的凉意。
她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试图汲取一点点温暖。
傅沉舟看着她这副难得显露的脆弱模样,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他的目光落在她仍在滴水的发梢上,忽然起身。
沈清越昏沉中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以为他要走了,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但连睁眼确认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脚步声很快又回来了,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电器运作声。
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傅沉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
没等沈清越混沌的大脑想明白,傅沉舟已经重新坐回了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距离很近。
他伸手,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地拢起她湿透的长发。
“头发湿着睡,会更难受。”
吹风机温热的风随即拂上她的头皮和发丝,嗡嗡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傅沉舟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动作起初还有些僵硬,似乎并不常做这种事,但很快便找到了节奏,小心地避开发根,用适中的风力和温度吹拂着湿发。
温暖干燥的风包裹着头皮,驱散了冰冷和黏腻,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沈清越紧绷的神经在这持续而稳定的暖意和嗡嗡声中,一点点松弛下来。她闭着眼,感受着那双属于商场枭雄、此刻却在她发间笨拙而温柔动作的手,一种安心感悄然蔓延。
她太累了,身体上的,精神上的。
此刻,在这难得的、被人照顾的温暖里,她一直强撑着的壁垒,终于轰然倒塌。
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热源倾斜。
傅沉舟正专注地帮她吹着头发,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沉。他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只见沈清越不知何时已经歪倒过来,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她睡着了。
吹风机还在嗡嗡作响,傅沉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沉睡的女人,她苍白的脸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和锐利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显得毫无防备。
湿发已经被吹得半干,柔软地披散在她肩头和他的手臂上,带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混合着她身上因发烧而略高的体温,形成一种微妙的气息。
傅沉舟沉默地看着,眼神复杂。
他见过她运筹帷幄的冷静,见过她狠辣决绝的手段,见过她妩媚妖娆的风情,却唯独没见过她如此脆弱安静的模样。
他关掉了吹风机,嗡嗡声戛然而止,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他把她放在怀里,任由她靠着自己,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沈清越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似乎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了傅沉舟的身上,手臂也无意识地搭在了他的腰间。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似乎比刚才降下去一点。药效开始发作了。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傅沉舟就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让沈清越靠在他怀里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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