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
钱塘鬼宅那扇沉重的暗道石门,被韩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
“噗通!”
韩诚,这个铁打的汉子,在冲进密室的那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水…… 水……”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滴水,一半是雨水,一半是汗水。
“韩大统领!!” 守在暗道口的两个狼兵,瞬间惊了! 他们从没见过韩诚如此狼狈!
“快!!” 韩诚抓起水袋,猛灌了一口,红着眼吼道! “快去…… 禀告大管家(沈妤)!” “就说…… 医…… 医生……”
“—— 请到了!!”
“是!!” 一个狼兵,连滚带爬地冲出密室,跑向内院!
…… 而另一个狼兵,则愣在了原地。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韩诚身后。
“韩…… 韩大统领……” 那狼兵咽了口唾沫,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你…… 你身后…… 那…… 那是什么……”
“什么?” 韩诚,也猛地回头。
只见,在那漆黑的暗道中。 一个干瘦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呼吸。 他,没有心跳(至少听不到)。 他,就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
“哗啦。” 幽灵(季怀)飘了出来。 他提着医箱,赤着脚,脚上沾满了暗道里的青苔和泥水。
他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眼睛,扫了一眼那个持刀的狼兵。
“噌 ——!” 那狼兵,如遭雷击! 他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给盯上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三步,手抖得拔不出刀!
“闭嘴。” 季怀,沙哑地说。 “带我去…… 看那个十五岁的怪物。”
与此同时。 钱塘鬼宅,内院,灯火通明的中堂。
空气,是凝固的。
沈妤,端坐在那张属于一家之主的太师椅上。 她的脸色,和她阿兄(沈惟)倒下时一样,惨白如纸。 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在她的下首,鬼手鲁焦躁地来回踱步,那只独臂背在身后,袖子甩得 “呼呼” 作响。 独臂,和剩下的十五名狼兵,则如雕塑般站在院中,任由那尚未停歇的雨水打湿他们的盔甲。
这座鬼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割裂。
一方面,它是活的 —— 后院的火神机(蜂窝煤机)在鬼手鲁的徒弟们手中,依旧哐当、哐当地运转着,压出一块块标准的黑金。 厨房的大灶上,冰糖的甜香依旧在弥漫。
这座机器,在韩诚和沈妤的铁腕之下,依旧在惯性地运转。
但另一方面,它是死的 —— 因为,这座机器的心脏,那间终日紧闭的卧房,已经整整一天一夜…… 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了。
沈妤,就这么盯着那扇门。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六个时辰了。
她不敢睡。 她不敢合眼。 她怕她一合眼,阿兄(沈惟)的那口气…… 就散了。
她才十七岁。 三天前,她还是那个连米都买不起的破落小姐。 三天后,她掌管着数千两的黄金白银,调度着几十号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她,不能倒。 她若倒了,阿兄(沈惟)用命换来的这一切,就全完了。
“大管家!” 鬼手鲁,终于忍不住了,他沙哑地开口。 “不能再等了!” “郎君(沈惟)他…… 他连水都灌不进去了!” “韩大统领他…… 他到底…… 死哪去了?!”
“他会回来的。” 沈妤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阿兄,信他。” “我,也信他。”
“可……” 鬼手鲁,一拳砸在柱子上! “可万一他回不来呢?!万一他跑了呢?!” “郎君他…… 他……”
“他不会跑。” 沈妤,缓缓站起。 她瘦弱的身躯,在摇晃,但她扶住了桌沿。 “他若跑了,” “我,就亲手…… 杀了他全家。”
…… 鬼手鲁,被这句轻描淡写的狠话,给震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 他,仿佛看见了沈惟的影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
“报 ——!!!”
一个凄厉的嘶吼声,从后院(暗道方向)传来! “大管家!!!”
“噌!” 院中,所有的狼兵,集体拔刀!
沈妤,和鬼手鲁,也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守在暗道的狼兵,像疯了一样,连滚带爬地扑进了中堂!
“大管家!!” 那狼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因为狂喜和恐惧,脸都扭曲了!
“韩…… 韩大统领…… 他……” “他回来了!!”
“轰 ——!!!”
这句话,如同天雷,在中堂内炸响!
鬼手鲁,呆住了! 所有的狼兵,呆住了!
而沈妤 —— 那个硬撑了一天一夜的少女 —— 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猛地向后倒去!
“大管家!!” 鬼手鲁,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去扶住她!
“我…… 我没事……” 沈妤,撑着桌子,大口地喘着气! “狂喜! 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人呢?!!” 她抓住那个狼兵的衣领,用沙哑的声音吼道! “医生呢?!?!”
“在…… 在…… 在后面!!” 那狼兵吼道,“韩大统领…… 他…… 他真的…… 绑回来一个……”
“—— 快!!” 沈妤,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 她提起裙摆,发疯一般冲向后院的暗道!
鬼手鲁,和所有的狼兵,也潮水般涌了过去!
当沈妤踉踉跄跄地冲到密室门口时,她,刚好看到了…… 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韩诚,那个顶天立地的韩阎王,此刻狼狈得宛如水鬼,正搀扶着一个东西…… 从暗道里走出来。
不。 那不是人。
沈妤,停下了脚步。 她,捂住了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来!
那,是一个干瘦的黑影。 赤着脚,披着湿透的黑袍,提着一个破烂的医箱。 他,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而他的脸…… 惨白如死人。 他的眼睛…… 在密室的火光中,竟然泛着一层妖异的绿光!
“鬼…… 鬼啊……” 一个狼兵,失声叫了出来!
“闭嘴!!” 韩诚,猛地抬头,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双眼血红,盯着吓傻的沈妤!
“大管家!!” “这!!” “—— 就是季神医!!”
“快!!” “带他…… 去见郎君!!”
“吱呀 ——!”
卧房那扇紧闭了一天一夜的木门,被沈妤猛地推开!
一股混杂着草药、汗水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阿兄!!” 沈妤哭喊着,扑到了床边!
床上,沈惟安静地躺着。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死灰。 他的嘴唇,干裂,发紫。 他的胸口,几乎没有了起伏。
如果不是守在床边的老仆青娥,还在徒劳地用湿布擦拭着他的额头,这,就是一具尸体!
“大管家……” 青娥抬起头,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血丝。 “郎君(沈惟)他…… 他……”
“他没死。” 一个沙哑的、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妤和青娥,猛地回头!
只见,怪医季怀,提着医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他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沈惟。
“你…… 你就是…… 神医?!” 沈妤,颤抖着问。
季怀,没有回答她。 他,飘了过来。
他无视了沈妤,也无视了吓得缩到墙角的青娥。 他,走到了床边。
他,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沈惟那张十五岁的脸。
韩诚,也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他紧张地握着拳,连大气都不敢出!
屋子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和床上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呵……” “呵呵……”
突然! 季怀,发出了夜枭般的低笑!
“神…… 神医?” 韩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郎君(沈惟)他…… 他到底……”
“有趣。” 季怀,直起身。 他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太有趣了!”
“这……” 韩诚和沈妤,面面相觑! “什么…… 意思?!”
“你们,” 季怀,转过头,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你们,以为他要死了?”
“难…… 难道不是吗?!” 沈妤颤声道,“他…… 他都…… 没有气了!”
“蠢货!” 季怀,冷哼一声! “没有气?” “他,是在换气!”
“换气?!”
“你们,见过蛇吗?” 季怀,答非所问。 “蛇,在蜕皮之前,会假死。” “会不吃、不喝、不动。” “因为它,在积蓄所有的力量,去冲破那层旧的束缚!”
“而他!” 季怀,猛地一指床上的沈惟! 他那干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沈惟的鼻子! 他绿色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不是油尽灯枯!” “他,是心神(精神力)透支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这具十五岁的躯壳),承受不住他那庞大的灵魂(现代灵魂)!”
“所以!” “他的身体,本能地启动了保护!” “它,强行切断了五感!” “它,强行进入了假死!” “它,在强迫他这具身体…… 蜕变!!” “—— 去适应那个怪物般的灵魂!!”
“轰 ——!!”
韩诚和沈妤,如遭雷击! 他们,虽然听不懂什么灵魂、蜕变。 但他们,听懂了一句话!
“先生!” 沈妤,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水里! 她抓住季怀那冰冷的袍角! “先生!求您!!” “—— 救救我阿兄!!”
“救?” 季怀,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少女。 “他,不需要救。”
“他,需要的,” 季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 是药引!”
“是一把火!” “帮他,把那层旧皮……” “—— 烧掉!!”
“唰!” 季怀,猛地甩开沈妤! 他打开医箱!
“哗啦啦 ——” 没有什么人参、灵芝。 只有一排排…… 大小不一的银针! 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瓶子! 瓶子里,泡着蜈蚣、毒蛇、蝎子!
“啊!!” 青娥,尖叫一声,当场吓晕了过去!
“闭嘴!” 韩诚,拔出刀,吼住门外骚动的狼兵! “—— 谁也不准进来!!”
季怀,无视了混乱。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他倒出一粒…… 血红色的药丸! 那药丸,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腥香!
“这是……”
“我的心血。” 季怀,沙哑地说。 “能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他,捏开沈惟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然后! “嗤!嗤!嗤!嗤!”
季怀,出手了! 他那干瘦的双手,变成了残影! 无数根银针,被他夹在指缝间!
他,没有刺沈惟的胸口! 他,刺的是沈惟的头!
“百会”! “太阳”! “人中”! “风池”!
每一针,都又快、又准、又狠! 每一针,都没入半寸!
“嗡 ——!!” 银针,在颤抖! 发出蜂鸣!
“呃啊……” 床上! 那个死了一天一夜的沈惟! 他那死灰般的脸上,突然涌起一层诡异的潮红!
他,猛地弓起了身子! 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张开了嘴!
“噗 ——!!!”
一股漆黑的淤血,被他猛地喷了出来! 喷得满床、满地,都是!
“阿兄!!” 沈妤,尖叫!
“—— 活了。”
季怀,收回了手。 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这是他第一次流汗)。 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却又满是亢奋!
他,看着床上。
沈惟,喷出那口淤血后,重重地摔回枕头。 他全身,都湿透了。 他,依旧昏迷不醒。
但是…… 他的呼吸,变了!
不再是若有若无。 而是,变得深沉、悠长、有力!
“他……” 沈妤,颤抖地伸出手,探向沈惟的鼻息。
“呼……” “吸……”
“活的!” “是活的!!”
“哇 ——!!” 沈妤,再也撑不住了! 她扑在床边,嚎啕大哭! “阿兄!!”
韩诚,也腿一软,瘫在了门框上! 他,赢了。 他,又一次,赌赢了!
“哭什么。” 季怀,冷冷地收起银针。 “我,只是保住了他的命。” “他,什么时候能醒……” “那,就要看……”
季怀,回过头,绿色的眼睛,扫过喜极而泣的沈妤,和瘫软在地的韩诚。 “—— 看你们了。”
“什么?!” 沈妤猛地抬头!
“他,” 季怀,指着沈惟。 “心神(精神)透支。” “需要补。”
“补?”
“人参,灵芝,虎骨,鹿茸。” 季怀,沙哑地报着药名。 “总之,把这世上…… 最贵、最补的东西……”
“—— 全给我拿来!”
“用钱!”
“用黄金!”
“—— 把他的命…… 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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