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信使,香是言语。
这是沈家调香师代代相传的信条,也是此刻沈流苏脑海中唯一盘旋的念头。
那片携带着香屑的梧桐叶,不仅仅是一封回信,更是一份来自深渊的考卷。
对方能精准捕捉到“听音香饼”的气息,并在风向转变的瞬间,利用气流将信物送回,这证明,被囚禁的人之中,至少有一位,具备着不亚于她的、对气味与环境的敏锐洞察力。
这绝非孩童的本能。这是训练有素的沈家人才有的能力。
她几乎可以断定,在那黑暗的囚笼里,她的亲人不仅活着,还在用家族的方式,挣扎求存,并试图与外界建立联系。
她必须回应,但回应的方式,既要能传递信息,又要能试探出对方更多的底细。
她快步回到屋内,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看似普通的药匣。
在层层叠叠的珍稀药材之下,是一个隐秘的夹层。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巧的梨花木盒,里面装的并非什么致命毒药或灵丹妙药,而是一整套早已绝版的儿童习香工具。
一支仅有尾指粗细的沈家族徽银匙,用于精准取用香粉;一罐由茉莉、米分、珍珠末调和而成的特制低敏香粉,是沈家孩童开蒙辨香的第一课;最下面,是一本掌心大小的空白手抄本,封面是未经染色的桑皮纸。
沈流苏提笔,用极细的笔锋,在手抄本的扉页上写下一行字:“酉时三刻,我在百草苑西篱等风。”
酉时三刻,黄昏与夜晚交替,是皇宫内风向最不稳定也最易被忽略的时刻。
西篱,则是百草苑最偏僻的角落,临近宫墙的排水暗渠。
这是对暗号,更是对能力的终极测试。
如果对方能解开这道题,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联络,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她将这些东西细细包裹好,却没有立刻行动。她在等,等一个天时。
三日后,天降暴雨。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能见度极低,正是执行秘密行动的绝佳掩护。
入夜,一名负责看守百草苑的小宫女冒雨前来禀报,声音带着哭腔:“沈主事,西边……西边的排水沟堵了,水都漫上来了,好多杂物,奴婢们清理不动。”
沈流苏的心猛地一跳。来了!
她换上一身耐脏的粗布衣,披上蓑衣,提着一盏防风宫灯,亲自前往查看。
西篱墙下,浑浊的雨水已经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排水沟口被枯枝、烂叶和一些不知从何处冲来的淤泥堵得严严实实。
她遣退了宫女,只说自己来处理,让她们去烧些姜汤驱寒。
待四下无人,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淤泥之中。
指尖在厚厚的泥浆里摸索,很快,她触碰到了一个柔软而有韧性的物体。
那是一只被水浸透的小布袋。
她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将布袋攥在掌心,回到屋内,屏退左右,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布袋里,是一张被细心烘干过的桑皮纸,薄如蝉翼。
纸上,是几行稚嫩却笔画清晰的字迹,仿佛是一个孩子用尽全力写下的。
“姑姑,娘说不能见光,但我听见你烧香了。灯油快没了,哥哥咳得厉害。”
“姑姑”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流苏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眼眶瞬间赤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她的侄子,是她那年仅五岁,本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亲侄子!
他还活着!
他的母亲,自己的嫂子,也还活着!
“灯油快没了,哥哥咳得厉害。”这简短的一句话,却透露出绝望的讯息。
黑暗,疾病,这是他们正在面临的绝境。
沈流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是战斗的时候。
她立刻用飞鸽将一封密信传给了冯承恩。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工部营造司组成的“管道疏通队”以“暴雨后紧急排查,防治内涝”为名,进入了皇宫西郊。
为首的,正是伪装成普通匠官的冯承恩。
他没有去百草苑,而是直接进入了与西墙排水沟相连的西郊暗渠。
暗渠内污浊不堪,臭气熏天。
冯承恩却毫不在意,他顺着排水的流向,一步步逆流追溯。
终于,在一处早已废弃的渗井内,他发现了异常。
井壁之上,离地面三丈高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被乱石遮掩的隐蔽气孔。
冯承恩眼中精光一闪,他取出一个特制的“聚气匣”,对准气孔,利用内外气压差,迅速捕获了一部分从孔内排出的空气。
他当场用随身携带的试剂进行初步检测。
当试纸接触到采集的空气样本时,瞬间变成了深紫色!
高浓度雪魄兰挥发物,以及……儿童呼吸道分泌物残留!
雪魄兰,是沈家用来净化密室空气的独门香料,只在极度封闭、缺氧的环境下才会大量挥发。
而儿童的呼吸道分泌物,更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冯承恩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没有声张,而是独自一人,利用绳索和抓钩,灵巧地攀上湿滑的井壁。
在渗井顶部的夹层中,他找到了一条被碎砖半掩的通风管道。
管口,留有几道清晰而新鲜的抓痕!
那是用指甲,甚至是指骨,在绝望中抠挖出来的痕迹!
消息传回百草苑,沈流苏的计划立刻成型。
她必须冒险回应,送去他们最急需的物资。
她取出两盏特制的“长明灯”,这种灯用的是鲸鱼油和固态香膏混合燃料,无烟无味,一盏可持续燃烧半月之久。
又配了三包专门针对肺部感染的医用香粉,和五副用多层药布浸泡过的防毒面罩。
她将所有东西小心地封装在一个结实的陶瓮中,用蜡和油布密封。
而后,她以“稽验站废料转运”的名义,将陶瓮混在一堆即将运出宫的药渣和花土之中,送往了西郊暗渠附近的废料处理点。
瓮中,附有一张信纸,言简意赅:“下次换气时取走,勿用明火照明。”
做完这一切,她又取出一小盒香脂,这香脂气味极为特殊,是沈家用来封存顶级香料的独门秘方,只有沈家的直系血脉才能辨识。
她将这香脂,厚厚地涂抹在陶瓮的外侧封口上。
这既是身份的证明,也是一道无声的警告——拿走它的人,必须是自己人。
就在沈流苏的物资悄然送出之时,养心殿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萧玦毫无征兆地突然下达了一道谕令,以“汛期将至,严防洪涝”为由,下令即刻关闭京城范围内所有的地下水道巡查口,由禁军接管,进行为期十日的全面排查。
这道命令来得蹊跷,朝野哗然,却无人敢于质疑。
当夜,萧玦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一人步入了一座无人知晓其存在的塔楼——典籍塔。
他没有去上层那些藏着万卷经书的楼阁,而是径直走下了通往地底的台阶,来到最底层一间幽暗的密室。
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尊造型古朴的嗅金铜鼎。
鼎内并非香灰,而是一种仿佛活物般缓缓流淌的金色液体。
萧玦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铜牌,形制古朴,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若是沈流苏在此,定会惊骇地发现,这铜牌的材质和样式,竟与她家族世代相传的那枚信物,是完整的一对!
他面无表情地将铜牌投入铜鼎之中。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铜牌没入金色液体,原本只是微微发亮的鼎内,骤然爆发出炽白的光芒!
光芒吞噬了黑暗,投射在密室正对面的墙壁上。
那面白墙上,竟浮现出一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组成的复杂网络图——正是整个京城,乃至皇宫地下的管网水道全貌!
图中,有数个红点正在微微闪烁。
而其中一个,闪烁的频率异常急促,其位置,正处于乾清宫与百草苑的连线中段,与冰井的坐标若合若离!
萧玦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红点,幽深的瞳孔中映着炽白的光,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负手而立,良久,才发出一声极低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叹息:
“原来你们一直活着……也一直看着。”
两天后,一份例行的宫廷土壤检测报告,送到了沈流苏的案头。
她一页页翻看着,当看到其中一份来自乾清宫后巷的样本分析时,她的动作猛然停住,呼吸也为之一窒。
报告显示,在那份看似平平无奇的泥土样本中,检出了一种微量的新型香灰。
其成分中,赫然包含着雪魄兰、紫金砂,以及……婴儿初啼时呼出的气息混合结晶!
沈流苏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香烬谱》中记载,此香名为“血脉归宗祭”,是沈家最禁忌、也最悲壮的一种祭香。
它只有一个作用——当沈家直系后代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时,由长辈点燃,用以昭告先祖,血脉将断!
婴儿初啼的气息,是制香时封入的引子,象征着生命的初始。
如今,它与象征终结的祭香一同燃尽,意味着一个新生的生命,正在走向死亡!
是哥哥的孩子!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刚出世便陷入无边黑暗的侄孙!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冰冷,同时攫住了她。
她“唰”地一声站起,毫不犹豫地将那份报告原件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随后,她重新取了一张白纸,伪造了一份一切正常的记录,若无其事地交了上去。
是夜,百草苑万籁俱寂。
沈流苏披衣独坐,灯光下,她的脸庞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从发间取下一支玉簪,那玉簪样式古朴,是她身上唯一一件来自家族的旧物。
她走到书案前,将那支从未启用的玉簪,用力插入书案边缘一道不起眼的裂缝之中。
随着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家族密令,被激活了。
她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声音轻微却带着不容撼动的决绝,一字一句,仿佛在对那囚禁于地底的亲人立下血誓:
“我来了,这次换我护你们。”
《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天才小说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天才小说!
喜欢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