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定期对帝王居所及各宫苑核心区域的焚香、采暖系统,包括但不限于香炉、火龙、烟道等,进行全面合规审查。
为确保审查之彻底,应由百草苑与工部营造司联合执检,必要时,可启闭封闭区间三日,以勘察积弊,防微杜渐。
此条一出,朝堂之上,宛如投下一枚惊雷!
沈流苏一袭素色宫装,立于勤政殿阶下,那份《宫廷香事安全八策》的奏疏正被内侍呈于御前。
她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只是提议每年多擦洗几次窗户。
然而,满殿文武,无一不是人精。
这哪里是审查香炉,这分明是要一把掀开皇宫的底裤!
“荒唐!”礼部尚书第一个站了出来,须发皆张,“陛下寝殿乃九五至尊安寝之所,岂容卑微匠人宫女随意出入勘探?火龙烟道更是与宫殿地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乃祖制,千年未敢轻动!”
“臣附议!”兵部侍郎紧随其后,“乾清宫安防系天下之重,若以此为名,混入奸细刺客,谁能担此干系?”
一时间,附议之声此起彼伏,矛头直指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娇弱宫女。
他们针对的不是香,而是她试图染指皇权核心区域的野心。
沈流苏垂着眼,仿佛被群臣的声浪吓得不敢抬头,实则将每一个反对者的面孔都烙印在心底。
龙椅之上,萧玦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奏疏,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他等,等所有人都把话说完。
当殿内终于重归死寂的沉默,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寒冰掷地,字字清晰:“祖制?十年前沈家以香毒害皇嗣,算不算祖制?先帝寝殿曾燃异香,窑工暴毙,算不算祖制?”
他每问一句,礼部尚书的脸色便白一分。
“朕的龙体安危,难道还比不上几条不能动的烟道?”萧玦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朕看,不是祖制不能动,是有些人的心,不希望朕动!”
他将奏疏往龙案上一拍,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依此策!”萧玦的决断快如闪电,“朕不但准了,还要特批。凡执检所需,任何封闭区间,无论地窖、暗格、夹墙,皆可启闭三日,工部、内务府、禁军全力配合!若有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群臣愕然!
他们本以为皇帝最多是斥责礼部,安抚一下沈流苏,将此事不了了之。
谁能想到,他非但准了,还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给了她一柄可以凿开皇宫任何角落的利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鄙夷变成了惊骇,死死钉在沈流苏身上。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究竟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
沈流苏心中同样掀起巨浪,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惶恐领命的模样,深深叩首:“奴婢……遵旨。”
旨意一下,冯承恩的效率高得惊人。
这位工部营造司最年轻的匠官,仿佛一架被启动的精密机器。
他连夜制定出厚厚一叠《天子寝殿炉检规程》,其中最核心的技术,便是他独创的“无损探管法”。
他亲自带人去南山,督造了一批手臂粗细的空心熏竹。
这些竹子经过七蒸七晒,坚韧而富有弹性,内壁则被细心打磨光滑后,涂覆上一层由他秘制的“显影香胶”。
此胶无色无味,却能像磁石般,选择性地吸附空气中游离的特定毒素分子,一旦吸附,便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检测当日,天色微明。
乾清宫暖阁外,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肃杀。
沈流苏作为百草苑主事,随队进入。
她和冯承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开始各司其职。
冯承恩指挥匠人们将柔韧的竹导管,小心翼翼地从炉口探入复杂的烟道,采集积尘。
而沈流苏,则负责检验主炉本身。
这尊紫金八宝瑞兽炉,是开国时便传下的重器,炉身温润,雕刻繁复。
她戴着特制的丝质手套,寸寸抚摸,细细查验。
当她的指尖划过主炉右后侧,一处麒麟浮雕的背脊时,动作倏然一顿。
那里,在浮雕的阴影掩盖下,有一道比发丝还细微的裂纹。
寻常裂纹多是直线或不规则的网状,而这一道,却呈现出一种极为规整的逆时针螺旋状,仿佛是某种精密的螺口。
她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一旁的冯承恩道:“冯大人,此处的熏香气流似有阻滞,劳烦您将那边的熏蒸暗匣调整一下角度,或能让探管更顺畅些。”
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
冯承恩立刻会意,大声指挥着两名匠人去挪动那个笨重的暗匣,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监察太监的注意。
就是现在!
沈流苏借着身形被遮挡的瞬间,用戴着手套的小指指甲,沿着那道逆旋螺纹,不轻不重,不多不少,精准地划了三圈半!
“咔哒。”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淹没在嘈杂中的机簧咬合声,从炉体内部传来。
紧接着,炉底铺着的一块金砖,边缘无声无息地向上微微翘起了寸许,露出一个漆黑的入口。
冯承恩那边立刻传来“好了好了”的喊声,他直起身,对监察太监朗声道:“公公,主烟道积灰过重,影响通风效率,恐有倒灌之危。依照规程,需开启地窖入口,进行底层清淤,还请行个方便。”
理由正大光明,无可辩驳。
监察太监虽心有疑虑,但在皇帝“阻挠者以谋逆论处”的圣旨在前,只能黑着脸挥手放行。
地窖入口被打开,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冯承恩亲自带人下去,沈流苏则留在上面,以“记录香品残留类别”为由,继续检查。
地窖极深,光线昏暗。
冯承恩点亮火折子,在墙角厚厚的积灰中,他很快发现了目标——一组不断重复的脚印。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标尺测量,脚印的尺码,与他从禁军档案中查到的、御膳房火头军赵九斤的军靴尺寸,分毫不差!
但更关键的是,这脚印的步距异常短促,远小于正常行走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得极深。
这只有一个解释:此人行走时,背负着极重的物品。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用特制的小铲,刮取了数处脚印最深处的泥土样本,封入油纸包。
回到地面,他借口去配殿清洗工具,迅速将样本置于一碗温水中。
随着泥土缓缓溶解、浮沉,一些蜡质的、半透明的微小颗粒,慢慢地漂浮到了水面。
冯承恩用银针挑起一粒,凑到鼻尖一闻,心头狂震——正是那股与密室长明灯灯油同源的,独特的植物脂香!
线索,在这里完美闭环!
是夜,养心殿书房。
萧玦独自批阅着奏折,窗外万籁俱寂。
忽然,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一阵极其沉闷的声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穿透了厚重的宫殿基石,微弱地传入他耳中。
咚。咚。咚。
三声,节奏与沈家幼童初学辨香时,用以传递“安全”的信号,一模一样。
侍立在门外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见皇帝停笔,正要上前询问。
萧玦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他没有唤侍卫,更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反而
“去把朕书房里那盏旧式缠枝宫灯取来。”
李德全一愣,那盏灯是先帝遗物,陛下登基后便束之高阁,从未用过,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想起。
他不敢多问,连忙取来。
萧玦屏退左右,亲自打开灯座下一个隐秘的夹层,取出一小瓶从未示人的、色泽如琥珀的油液,缓缓注入灯盏。
他点燃灯芯。
火苗燃起的瞬间,并非明亮的橘黄,而是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光影投射在糊着白色高丽纸的窗格上,竟不再是寻常的影子,而是开始扭曲、拉伸,渐渐汇聚成一幅简略而清晰的线条图!
那是一幅地脉图!
起点是乾清宫,终点则清晰地指向了皇宫西北角的——冰井!
与此同时,百草苑内,沈流苏也收到了冯承恩用信鸽传来的密报:“地窖尽头石壁,敲之有回音,与别处不同。”
石壁之后,另有乾坤!
沈流苏毫不意外,这本就在她预料之中。
她连夜铺开图纸,根据冯承恩描述的敲击声频率和沉闷程度,迅速绘制出一份《声波测距对照表》。
而后,她从药匣中取出数种遇热会产生不同化学反应的香料,调配出一种全新的“听音香饼”。
次日,她以“测试新炉通风效果,需检验墙体密闭性”为由,再次进入乾清宫地窖。
在冯承恩指出的那片石壁前,她点燃了那枚“听音香饼”。
香饼受热,香气升腾,饼身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随着热量不断向石壁辐射,再反射回来,香饼上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勾勒出了一幅奇特的轨迹图——清晰地显示出石壁之后,存在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空腔,边缘甚至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当晚,沈流苏在送往地底的灯灰信香中,破例加入了一丝极其微量的龙涎香底调。
这是最高级别的信号,意为:“我已近在咫尺,请给出精确方位。”
她将混有新信号的香丸,置于院中石鼎,静静焚烧。
子时过半,风向骤变。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乘着从乾清宫方向吹来的夜风,飘飘摇摇,竟精准地落在了她面前的石桌上。
那落叶看似普通,沈流苏却瞳孔骤缩。
她用银镊小心翼翼地夹起叶片,在烛光下,清晰地看到,在那纵横交错的叶脉之间,赫然粘着半粒芝麻大小的、未曾燃尽的香屑。
那香屑的成分和形状,正是她白日里在石壁前焚烧的那枚“听音香饼”!
这是回信!
是从那密室之中,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通风口,送出来的回信!
沈流苏缓缓站起身,走到院中,感受着此刻夜风的流速与方向。
她的目光穿透黑暗,望向乾清宫的方向,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有了风,有了信物,有了……坐标。
那座囚禁了她至亲十年的地底牢笼,终于要在她的手中,显露出它最精确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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