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窗纱洒在案几上，将一卷刚整理好的医书镀上暖光。
姜临月正低头标注草药图谱，青禾轻步走进来，手中捧着个封漆完好的木盒：
“郡主，北境来的家书，驿站刚送抵府中。”
“快拿来我看看。”
姜临月放下笔，指尖下意识地加快动作。
自父兄返回北境后，每月的家书便是她最牵挂的物件，信里的只言片语，都能让她脑补出北境的日常。
父亲在营房里批阅军报，大哥带着新兵在雪原上操练，连营地里那只通人性的牧羊犬，都常被父亲写进信里。
拆开蜡封，熟悉的苍劲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开头一如往常，满是琐碎却温暖的叮嘱：
“营中炭火已备足，你母亲素来畏寒，冬日里莫忘了让厨房多炖些羊肉汤”
“你二哥在朝中当差，遇事多思少言，莫要与老臣起争执”
“明慧学堂的事虽要紧，但也别熬坏了身子，夜里读书记得点暖炉”。
姜临月逐字细读，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仿佛能看见父亲伏案写信时，眼角带着的柔和。
可读到中段，她的指尖却渐渐放缓。
信里提道：
“近来北诏边境不太平，每日都有小股骑兵在界线附近徘徊，时而驱马挑衅，时而抢些牧民的牛羊。
将士们已加强巡逻，虽暂无大碍，却像蚊蝇般扰人心烦。”
这段话看似寻常，可姜临月心里却“咯噔”一下。
父亲素来沉稳，若真是“暂无大碍”，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在信中特意提及，更不会用“蚊蝇扰人”这样带着烦躁的措辞。
她将信纸凑近灯光，仔细打量起字迹。
信的前半段笔锋稳健，每个字都力透纸背，可到了提及北诏的部分，字迹却渐渐潦草，甚至有几处墨点晕染，像是写信时心绪不宁，手腕微微发颤。
有一处“扰”字，末笔甚至划出了纸外，足见当时父亲的心神并不平静。
“只是小股骚扰，父亲为何会如此在意？”
姜临月喃喃自语，指尖反复摩挲着信纸上的字句。
脑海中突然闪过宫变前的线索。
三皇子萧云澈曾私下与北诏密使接触，试图用北境的马场换取兵力支持；
瑶光阁的密档里也记载过，北诏境内有一处隐秘的陨铁矿脉，与大晟北境的矿脉相连。
如今三皇子虽失踪，可他的残余势力未必彻底覆灭，瑶光阁更是还藏在暗处，这北诏的异动，会不会与这些人有关？
她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之前标注的北境舆图，手指落在北诏与大晟交界的“黑石关”。
这里是牧民往来的要道，也是父亲信中提到的“骚扰频发之地”。
若是北诏真的有意生事，黑石关便是最容易突破的防线；
而一旦黑石关失守，北境的骑兵便能长驱直入，威胁后方的粮草大营。
“郡主，可要给北境回信？”
侍女见她对着舆图出神，轻声问道。
姜临月摇头，将信纸叠好收进锦盒：
“先不回。父亲在信中刻意淡化局势，或许是怕信被人截留，泄露了真实情况。
咱们若是贸然追问，反而可能给他们添麻烦。”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决断。
“备车，去宸王府。”
宸王府的书房里，萧清霁正对着一份陨铁检测报告沉思。
听闻姜临月来访，他立刻起身相迎，见她手中握着锦盒，便知是有要事：
“可是北境出了变故？”
姜临月将家书递给他，直奔主题：
“王爷看看这封信，尤其是关于北诏的部分。父亲的字迹和措辞，都不太对劲。”
萧清霁接过信，逐字细读，眉头渐渐拧紧。他指着信中“蚊蝇扰人”的字句：
“姜将军久经沙场，这点小骚扰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他特意写进信里，更像是一种提示。或许北诏的部队，根本不是普通骑兵，而是带着特殊任务的探路者。”
他又看向潦草的字迹。
“你看这里，笔锋不稳，墨点杂乱，很可能是写信时被人打断，或是收到了紧急军报，只能仓促收尾。”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临月点头，将舆图铺开。
“黑石关是北境的咽喉要道，北诏偏偏选在这里频繁骚扰，恐怕是在探查我军的布防。
而且三皇子之前与北诏有勾结，瑶光阁又在北境有矿脉，这三方若真有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萧清霁的指尖落在黑石关的位置，眼神凝重：
“北诏一直觊觎我大晟的北境草场，只是碍于姜将军的威名，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他们突然异动，要么是有了新的依仗，要么是收到了某种承诺。
比如三皇子残余势力许诺的利益，或是瑶光阁提供的陨铁武器。”
他抬头看向姜临月，语气沉稳：
“我会立刻调动宸王府的暗卫，让他们潜入北诏边境，探查对方的兵力部署和粮草动向。
同时，我会进宫面见陛下，建议从京郊大营抽调五千骑兵，增援北境。
就算只是防备，也不能让北诏有可乘之机。”
姜临月心中一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有萧清霁帮忙探查，又能及时增派兵力，父亲在北境的压力便能减轻不少。
她想起信中父亲对母亲的牵挂，又道：
“还请王爷在皇上面前多提一句，暂时不要将北境的异动告知我母亲，她素来担心父亲，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日夜难眠。”
“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萧清霁点头，将家书还给她。
“你也别太担心，姜将军用兵如神，就算北诏真有动作，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暗卫那边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离开宸王府时，街上的行人正忙着购置冬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安宁景象。
姜临月坐在马车上，握着怀中的家书，心中虽仍有担忧，却多了几分底气。
她知道，父兄在北境坚守，她在京城也不能懈怠。
既要守护好家人，也要为北境的防务做好后盾，父女兄妹同心，定能守住这大晟的北境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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