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声明引发的舆论海啸持续发酵，启明星集团凭借过硬的技术底蕴和沉稳大气的应对，不仅成功化解了危机，反而将“晨曦计划”的关注度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然而，集团内部，一场针对泄密源头的肃清行动，正在悄无声息却又雷厉风行地进行着。
两天后的下午，项目组的紧张气氛尚未完全褪去，但已不再是濒临绝望的压抑，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警惕。林小溪正在核对新一轮的市场反馈数据，内线电话响起，是顾言琛低沉的声音：“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小溪的心还是下意识地收紧。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向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时，里面除了顾言琛，还站着两名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安保部负责人，以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场精干的中年男人——集团法务部的首席律师，张弛。气氛有些凝重。
顾言琛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分文件。他抬眸看了小溪一眼，眼神深邃难辨，示意她在一旁的沙发坐下。
“人都到齐了。”顾言琛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张律师，把情况说一下。”
张弛推了推眼镜，上前一步，语气清晰而专业：“顾总，林组长。经过技术部门和安保部门的联合调查，结合部分外围线索的追踪，我们已经锁定了此次数据泄露事件的内部责任人。”
小溪的心猛地一提，屏息凝神。
“是It运维部的一名初级工程师，王磊。”张弛继续说道，“入职刚满一年，技术水平中等，平时表现不算突出，但也没什么劣迹。我们调取了他近三个月所有的系统操作日志、网络访问记录以及通讯记录，发现他在‘晨曦计划’核心数据封库前一周，有数次非必要的、超出其权限范围的访问行为，时间点均在深夜。”
张弛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日志记录推到顾言琛和小溪面前，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异常的时间点和操作指令。
“同时，我们监控到他在事发前两周，与一个境外注册的虚拟号码有多次短暂通话。资金流向方面，”张弛又拿出一份银行流水，“发现他名下的一张不常用的银行卡，在半个月前有一笔来自海外不明账户的五十万元人民币汇款入账。数额与他平时的收入水平严重不符。”
动机、证据、资金链，一应俱全。
林小溪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数据，感到一阵心寒。为了五十万，就出卖了整个团队数月的心血，险些葬送了公司的战略项目？
“王磊本人呢？”顾言琛问道，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眼神锐利。
安保部负责人接过话头：“我们已经控制住他了。最初他还试图狡辩，声称只是操作失误。但在我们出示了部分通话记录和资金流水后，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承认，是星辉科技的人通过中间人联系到他，许诺事成之后还有更多报酬。他……他女朋友家里催着买房，他一时鬼迷心窍……”
顾言琛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沉默了片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按最高标准，追究其法律责任。”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通知人力资源部，即刻开除，集团内部通报。联系经侦部门，以‘侵犯商业秘密罪’立案，所有证据移交。”
“是，顾总！”张弛和安保负责人齐声应道，神情肃穆。他们知道，顾言琛这是要杀一儆百，用最严厉的手段震慑所有可能心怀不轨的人。
处理完泄密者，顾言琛挥了挥手，示意张弛和安保负责人可以离开了。两人躬身退出，办公室里只剩下顾言琛和林小溪。
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
顾言琛的目光转向林小溪，那眼神不再像刚才处理公务时那般纯粹冰冷，而是掺杂了些许复杂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这次的事情，”他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少了几分命令式的口吻，多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温和的东西？小溪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丝涟漪。她低下头，轻声回道：“这是我的工作，应该承担的。”
“不仅仅是工作。”顾言琛纠正道，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这个举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再是上下级那种遥不可及的姿态。“我将你放在这个位置上，给了你信任，也让你承担了本不该由你承担的风险和质疑。”
他指的是危机爆发初期，所有人将矛头指向她的时候。
小溪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和审视，而是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坦诚的凝重。
“我知道那时候的压力有多大。”他继续说道，声音很稳，每个字却都敲在她的心上，“很多人等着看笑话，等着证明我的决定是错的，等着把你……和我们，一起拉下来。”
“我明白。”小溪轻声说。她怎么会不明白？那短短几十个小时里，她体会到了从天堂到地狱，再拼命爬回人间的滋味。
“但我选择了相信你。”顾言琛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不容她闪避，“无条件地。”
“无条件”这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林小溪的心猛地一颤。她当然记得他在高层会议上那掷地有声的“我信任林组长”，记得他在危机时刻将起草反击声明的重任交给她，记得他顶着巨大压力为她和她团队撑起的那片天。
这份信任，弥足珍贵，却也重如千钧。
她看着他，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如今又陌生而强大的男人。他为了这份信任，赌上了自己的权威，赌上了项目的成败。如果他赌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万一……我做不到呢？万一我的判断是错的呢？”
这是她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在绝对理性的商业世界里，他这样的赌注，看起来并不明智。
顾言琛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困惑、不安，以及那细微的脆弱，眸光微微闪动。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
“因为你是林小溪。”他终于开口，答案简单，却又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我认识的林小溪，或许会冒失，会犹豫，但在她认定的事情上，从来都会拼尽全力，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类似于回忆的柔和，“她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和敏锐，总能抓住最关键的东西。就像以前……”
他的话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但小溪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以前在大学里，无论是学习还是社团活动，她总是那个最较真、最努力，也往往能提出意想不到见解的人。
他竟然还记得。记得那么久远，那么细微的她。
一股热流毫无预兆地涌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原来，他并非完全不记得过去，并非完全将她看作一个陌生的下属。他的信任，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基于他对“林小溪”这个人的了解，哪怕这份了解停留在三年前。
这份认知，比任何夸奖都更让她动容，也更让她心乱。
“而且，”顾言琛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依旧停留在她面前，没有离开，“我不是在赌。我是在投资。投资我看好的人。事实证明，我的投资，回报率很高。”
他后面这句话，带上了些许商业化的口吻，似乎是想冲淡之前那过于私人和感性的气氛。但听在小溪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他看好她。不仅仅是因为过去，更是因为现在。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地毯上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混合着咖啡的余香、纸张的味道，以及彼此之间那些未竟的话语和汹涌的情感。
“晚上有空吗？”顾言琛忽然问道，打破了沉默。
小溪一愣，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温和。“忙了这么多天，一起吃个饭吧。不算庆功，只是……慰劳。”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这个邀请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私人。小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放在包里的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陈默。
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两天，陈默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或发消息来关心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手机的震动声，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办公室里刚刚凝聚起的那点暧昧与暖意。
顾言琛显然也听到了。他脸上的线条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目光从小溪脸上移开，落在地毯的某处光影上，刚才那点难得的柔和迅速消退，恢复了平日里那个高深莫测、难以接近的顾总模样。
林小溪看着他那瞬间冷下去的侧脸，又感受着包里执着震动的手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手机的震动终于停了，但空气却仿佛比之前更加凝滞。顾言琛站起身，走回办公桌后，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疏离：“如果有安排，不必勉强。” 他背对着她，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下达了无声的逐客令。林小溪看着他那冷漠的背影，又想到陈默等待回复的电话，刚刚因为他那番话而泛起波澜的心湖，再次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混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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