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璟,你终于动容了,太不容易了
废弃马场的冲天火光,如同在北境沉沉的夜色中撕开了一道血色的口子,也点燃了行营后方紧绷的神经。当萧璟押解着俘虏、带着缴获的物资和关键文书凯旋时,留守的将领和官员们看他的眼神已然不同。那里面多了敬畏,少了猜疑。这份实实在在的功绩,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
然而,萧璟并无多少喜悦。他第一时间下令对俘虏进行分开、连夜突审,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挖出更多关于“烛龙”和前朝余孽网络的信息。同时,他加强了粮道所有关隘的守备,派出了更多巡逻队,确保后方稳固,让前线的萧琰无后顾之忧。
处理完这些紧急军务,天色已近拂晓。连续的高强度奔波与精神紧绷,让萧璟的伤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他几乎站立不稳,只得靠在椅背上短暂喘息。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传令兵被搀扶着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殿下!前线急报!陛下……陛下亲临城头督战,被北戎神射手冷箭所伤!”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萧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眼前一阵发黑,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萧琰……受伤了?!
那个永远强大、永远掌控一切、如同烈日般耀眼的男人……受伤了?!
“伤势如何?!军医怎么说?!”萧璟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与颤抖,他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对方提起来。
“箭……箭矢贯……贯穿左肩胛,流……流血不止……陛下昏迷前……下令……死守……”传令兵断断续续,显然也到了极限。
贯穿肩胛!流血不止!昏迷!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萧璟心上。一股冰冷的恐惧,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慌乱,瞬间席卷了他。他从未想过,萧琰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备马!不……准备车驾!最快的车驾!本王要立刻去前线!”萧璟几乎是吼出来的,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顾不上后方的重任,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赶到萧琰身边!
“殿下!后方还需您坐镇……”有将领试图劝阻。
“闭嘴!”萧璟猛地回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与骇人,那里面翻滚着焦灼、暴戾,以及一种近乎失控的恐慌,“按本王命令行事!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他那属于皇族的威严与此刻爆发出的强大气场,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无人再敢多言,立刻忙碌起来。
最快的马车很快备好,萧璟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染了马场硝烟和血污的衣袍,只抓起一件披风,便登上了马车。苏婉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沉默地坐在他对面,递过一个水囊和一小包伤药。
“殿下,您的伤……”她轻声提醒。
萧璟这才感觉到肩膀和手臂的伤口因刚才的激动而再次崩裂,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只是胡乱地摆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战火映红的天空,一言不发。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得厉害。萧璟的心也如同这马车一般,在恐惧与一种难以名状的急切中剧烈摇晃。他憎恨萧琰的掌控,厌恶那令人窒息的束缚,但当听到萧琰重伤昏迷的消息时,他才惊恐地发现,那个男人的存在,早已如同空气般侵入他的生命,一旦可能失去,带来的竟是如此灭顶般的恐慌。
为什么?他不断问自己。是因为血缘?是因为依赖?还是因为……那隐藏在抗拒之下,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扭曲的羁绊?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萧琰不能死。至少……不能就这样死在他面前。
当马车终于冲破层层关卡,抵达磐石堡后方大营时,已是次日黄昏。大营气氛肃杀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草药味。
萧璟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马车,不顾侍卫的阻拦,径直冲向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通明。浓重的药味几乎让人窒息。数名军医围在榻前,低声商议着,个个面色凝重。而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躺着,玄色中衣褪至腰际,露出宽阔却苍白的胸膛,左肩缠绕着厚厚的、仍渗着血迹的纱布。他双目紧闭,俊美无俦的脸上失去了往日逼人的神采,只剩下失血过多的惨白与脆弱,薄唇紧抿,即使在昏迷中,眉宇间也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楚与……凌厉。
萧璟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他看着榻上那个仿佛被折断了羽翼的猛兽般的男人,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刺穿,密密麻麻的疼,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琰。如此的……不堪一击。
“情况如何?”萧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走到榻边,目光无法从萧琰苍白的脸上移开。
为首的军医连忙躬身:“回殿下,箭矢已取出,但伤及筋骨,失血过多,加之陛下连日劳累,邪风入体,以致高热昏迷……若能熬过今晚,便无性命之忧,只是……左臂日后恐难恢复如初。”
左臂难恢复如初……对于萧琰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这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萧璟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他需要单独和萧琰待一会儿。
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跳跃的烛火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萧璟在榻边缓缓坐下,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开萧琰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那皮肤的触感,冰凉而脆弱,与他记忆中永远温热、充满力量的感觉截然不同。
“皇兄……”他低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哽咽,“你……也会有今天吗?”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活着。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萧璟。他恨萧琰,恨他的霸道,恨他的掌控,可当这个男人真正倒下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恨意,在可能失去对方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握住萧琰没有受伤的右手,那手依旧修长有力,却同样冰凉。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就像小时候,每当他在寒冷的宫中冻得瑟瑟发抖时,萧琰总会这样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进温暖的怀抱……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无法关上。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压抑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幼时无微不至的庇护,手把手教他习字骑射的耐心,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的守候……以及,在他渐渐长大后,那逐渐变质的、充满占有欲的控制与逼迫。
爱与恨,依赖与抗拒,保护与禁锢……所有这些极端对立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地交织、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萧璟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低声呢喃,像是在问萧琰,又像是在问自己,“如果你只是我的皇兄……该多好……”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萧璟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缓缓睁开的、虽然虚弱却依旧深邃锐利的眸子。
萧琰醒了。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但很快便聚焦在萧璟脸上,看清了他眼中的慌乱、未干的泪痕萧璟自己都未察觉,以及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萧琰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苍白而……满足的弧度。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磁性:
“阿璟……你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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