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浆果的红艳色泽,在暖棚内一日胜过一日,那饱满的珠串挂在墨绿枝叶间,煞是惹眼。金老农几乎寸步不离,连夜里都要起身来看两回才安心。这日午后,镇上的李货郎挑着担子路过苏记铺子,顺道进来歇脚,买碗大麦香茶解渴。
“娟子姑娘,这茶味儿是真好,”李货郎咂咂嘴,眼睛不经意往后院暖棚方向瞟了瞟,“说来也奇,这几日,我总觉着你们这铺子附近,飘着一股子特别的果甜香气,跟别的果子香还不大一样,闻着就叫人……嗯,精神一振?”
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娟子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笑道:“李叔说笑了,许是前几日刚到的蜜饯果子味道散开了吧。”她语气自然,心下却是一紧,婉姑娘特意嘱咐过,那暖棚里的红果事关重大,在未成气候前,不宜张扬。
李货郎也是个精明人,见娟子不愿多谈,便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心里却存了个疑影。他走街串巷,鼻子最是灵光,那香气,绝非寻常蜜饯能有。
后院暖棚里,苏婉正俯身仔细查看着一簇簇红得发亮的咖啡浆果。她伸出指尖轻轻捏了捏,果肉已然饱满紧实。“金伯,我看这批果子,差不多可以采摘了。”
金老农搓着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紧张:“姑娘,真到了时候了?这……这摘下来,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见过这等稀罕物。”
苏婉直起身,目光清亮:“第一步是去皮取豆。这浆果的果肉不多,但甜,可惜我们眼下条件有限,无法很好利用。关键是里面的种子,也就是咖啡豆。”她边说边拿起旁边备好的一个小竹篓和一只木盆,“需得手工一颗颗剥出豆子,过程繁琐些,但务必仔细,不能伤及豆子。”
正说着,铁柱领着两个半大的小子进了暖棚,都是信得过的邻家孩子,平日里也常在铺子帮忙。“婉姐姐,人我找来了,手脚都麻利着呢。”
苏婉点点头,将竹篓递给他们,亲自示范如何轻柔地挤破红色果皮,取出包裹着粘滑内膜的青绿色豆子,放入木盆的清水中。“就像这样,小心别把豆子捏坏了。剥出来的豆子先泡在水里。”
铁柱和两个小子学得认真,很快上手。金老农也挽起袖子加入进来。暖棚里一时安静下来,只闻得细微的剥啄声和清水晃动的轻响。
“婉姐姐,这豆子绿莹莹的,真能做出那种又香又提神的‘咖啡’饮子?”一个叫栓子的小子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苏婉将一粒剥好的豆子投入水中,看着它缓缓沉底,微微一笑:“现在还不行,这只是生豆。接下来还需经过发酵、晾晒、脱壳、烘焙,好多道工序呢。就像炒茶,新鲜的茶叶也不能直接泡水喝呀。”
栓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婉姐姐懂得真多,手下动作更加仔细。
几人正忙碌着,前铺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喧哗的人声。娟子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姑娘,是邻镇五味斋的东家钱掌柜来了,说是听闻咱们这儿有种新奇红果,香气独特,想……想买一些回去鉴赏。”
苏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五味斋钱掌柜,此人消息倒是灵通。她站起身,净了手,对娟子道:“请钱掌柜前厅用茶,我稍后便到。”
前厅里,钱掌柜腆着微胖的肚子,正捧着那碗大麦香茶细细品味,一双精明的眼睛却不住四下打量。见苏婉出来,他立刻放下茶碗,满脸堆笑地起身拱手:“苏姑娘,冒昧打扰,莫怪莫怪。”
“钱掌柜大驾光临,是小店的荣幸。”苏婉还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寒暄两句,钱掌柜便切入正题:“不瞒苏姑娘,鄙人近日偶从一位行商朋友处听闻,贵铺培育出一种异域红果,色泽艳丽,香气殊异,心下好奇难耐,特来拜访。不知可否割爱少许,让钱某一饱眼福……和口福?”他说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试图穿过通往后院的帘子。
苏婉心中明了,那所谓的“行商朋友”,多半是前几日来过的客商,或是码头上嗅到风声的人。她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钱掌柜消息真灵通。不过是些番邦带来的玩赏植株,结了几个果子,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且那果子酸涩,并非直接食用之物,只怕要让钱掌柜失望了。”
钱掌柜哪里肯信,只当苏婉是奇货可居,不肯轻易示人,又加重了语气道:“苏姑娘何必过谦?谁不知苏姑娘慧眼独具,经手之物必非凡品。价钱方面,好商量。”
“钱掌柜误会了,”苏婉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此物尚在试种摸索阶段,成败未知,实在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若他日果真有所成,制出合宜的饮馔,定当首先奉请钱掌柜品评。”
见她态度坚决,钱掌柜脸上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也不好强求,又闲话几句,便悻悻告辞了。
送走钱掌柜,娟子有些担忧地低语:“姑娘,这钱掌柜在邻镇颇有势力,他既盯上了,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苏婉望着门外街巷,目光沉静:“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按自己的步子走便是。”她转身,看向暖棚方向,“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豆子处理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暖棚内,铁柱几人仍在专心致志地剥着浆果,木盆里的青色豆子渐渐多了起来,在水中沉浮,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这一颗颗看似平凡的豆子,正悄然孕育着一场未来将席卷整个王朝饮食风潮的变革,也引来了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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