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两盆了。”刚子指着花房角落两个不起眼的瓦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疼。盆里是两株约莫三四片叶的君子兰幼苗，叶片短阔厚实，脉纹清晰如田垄，一盆叶色深绿如墨（和尚头），一盆嫩黄似玉（黄技师），在昏暗光线下依然能看出品相不凡。
陈锋蹲下身，仔细检查叶片背面和根系状况，确认无病害虫眼，这才抬头，将贴身藏着的五百元钱——那厚厚一沓主要由“大团结”和少量五元、二元组成的全部家当——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点数。”
刚子接过钱，手指沾了下唾沫，飞快地清点起来。他点钱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纸币翻动的哗啦声在寂静的花房里格外清晰。大刘在一旁看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那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数目对了。”刚子将钱塞进兜里，又掏出一张对折的、材质特殊的硬纸片，上面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雷”字和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红色指印，递给陈锋，“这是雷爷的帖子，在城西和站前这一片，遇到盘查或者不长眼的小毛贼，亮出来或许能顶用。但别指望它能当护身符，真遇上硬茬子或者穿制服的，屁用没有，自己机灵点。”
陈锋郑重地接过帖子，和雷爷给的那张写着几个潜在买家人名和模糊地址的纸条一起，贴身收好。他知道，这张帖子是双刃剑，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代表着他已打上了雷爷的印记。
“多谢刚子哥。”陈锋示意大刘小心抱起那两盆用旧报纸简单包裹的幼苗，动作轻得像捧着初生的婴儿。
“赶紧走吧。”刚子摆摆手，语气复杂，“趁着天还没黑透。记住雷爷的话，尽快出手，离开长春。”
陈锋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大刘迅速离开了信托商店的后院，重新汇入外面街道的人流。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怀里的两盆花苗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
“哥，咱们现在去哪儿？直接去找纸条上的人？”大刘紧张地四下张望，感觉每个路过的行人都在盯着他们怀里的东西。
“不，先找地方落脚，不能带着它们乱撞。”陈锋头脑异常清醒，“雷爷给的名单是条路，但不能全信。我们先去火车站附近，找那种不用介绍信、人员混杂的小旅社，开个房间，把花放好。”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疾行，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条背街小巷里，找到一家门脸破旧、灯光昏暗的“工农兵旅社”。用比国营旅社贵一倍的价格（两块钱一晚），开了一个没有窗户、只有两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桌子的房间。
锁好房门，陈锋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将两盆花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再次仔细端详。越看，他心中越是笃定，这两盆苗子的潜力极大，只要养护得当，待到市场最疯狂的时候，价格翻几十倍甚至上百倍都有可能。但眼下，他们必须尽快变现。
他拿出雷爷给的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三个称呼和极其模糊的方位：“老蔫（西门，慎）”、“白脸张（站前，急）”、“乔四（南关，黑）”。
“哥，这‘慎’、‘急’、‘黑’是啥意思？”大刘凑过来看，一头雾水。
“雷爷在点我们。”陈锋眼神锐利，指着纸条分析，“‘老蔫’就是他之前那批货的经手人，地点在西门外，但标注‘慎’，说明这人可能已经被盯上，或者交易有风险。‘白脸张’在站前，标注‘急’，说明这人可能急需货源，出手会比较快，但站前人多眼杂。‘乔四’在南关，标注‘黑’，意思是这人手黑，可能强买强卖，甚至黑吃黑。”
大刘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咧，这哪个都不是善茬啊！咱们找谁？”
陈锋沉吟片刻，手指点在“白脸张”上：“先去会会这个‘白脸张’。他急，我们更急。站前虽然乱，但流动性大，反而容易浑水摸鱼。我们只带一盆‘黄技师’去探路，另一盆藏在这里。记住，无论成不成，速战速决，绝不纠缠。”
做出了决定，两人不敢休息，将品相稍逊但那抹鲜黄色更为亮眼的“黄技师”重新包好，另一盆“和尚头”则藏在床底最深处。陈锋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带着大刘，如同揣着引爆器的工兵，一步步走向站前广场那片未知的、潜藏着机遇与危险的夜色之中。
首次带着价值数百元的“黄技师”幼苗，主动踏入危机四伏的站前黑市寻找“白脸张”，这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交易，能否顺利达成？他们又会遇到怎样的意外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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