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把朵朵的户口迁出来?!”林婉秋手里的针线活“啪”地掉在膝上,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我妈那边……她绝不会同意的!当初就是为了多分粮才……”
陈锋放下手中正在擦拭自行车链条的棉纱,目光沉稳地看向妻子:“正是因为当初是为了多分粮,现在才更要迁出来。婉秋,朵朵是我们的女儿,她的户口就应该在我们自己的户口本上。以前是我没用,让你和孩子的户口都挂在娘家,抬不起头。现在,我们有这个能力自己立户了。”
他走到林婉秋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商量,是通知。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尤其是关乎你和朵朵的事。王桂花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这强势的宣言,让林婉秋心头一跳。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恐惧。但此刻,看着陈锋眼中那份为她和孩子撑起一片天的决绝,她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先礼后兵。”陈锋眼神锐利,“明天我先去找街道和派出所了解政策。然后,我会亲自去跟你妈谈。她若是识趣,愿意和平解决,我甚至可以适当补偿她这些年的粮票差额。她若是想闹……”
他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寒意让林婉秋明白,现在的陈锋,绝不再是那个能被王桂花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接下来的两天,陈锋雷厉风行。他先是去街道办和派出所详细咨询了户口迁移的政策和流程,做到心中有数。同时,他并没有停止对“君子兰”信息的搜集,通过大刘和之前建立的一些微弱人脉,他敏锐地察觉到,长春那边的热度还在攀升,尤其是几款稀有品种,价格几乎一天一个样。
但他按捺住了立刻北上的冲动。他知道,必须先解决后顾之忧,把这个家牢牢稳固下来。
傍晚,他特意去百货大楼,不仅买了一罐麦乳精给朵朵补充营养,还做了一件让林婉秋彻底愣住的事——他买了一张“蝴蝶牌”缝纫机的购买券,连同一百块钱,一起放到了林婉秋面前。
“这是……”
“我看你用手工缝衣服太辛苦,眼睛也累。”陈锋语气自然,“等下次货到了,咱们就去把缝纫机搬回来。以后你做活也轻松点。”
林婉秋拿着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缝纫机票,指尖都在发颤。缝纫机!这几乎是这个年代每个家庭主妇梦寐以求的“大件”!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家庭氛围进入了一段短暂而珍贵的“蜜月期”。陈锋白天外出忙活,傍晚准时回家吃饭。他会陪着朵朵玩翻花绳,给她讲简短的童话故事(虽然经常讲得干巴巴),甚至尝试用木头给她削一个小木马(结果削成了四不像,被朵朵当宝贝收着)。
林婉秋则开始试着用新买的富强粉蒸馒头,学着陈锋带回来的红肠做法,尝试给孩子和丈夫改善伙食。锅里有了持续的油荤,餐桌上有了笑声,屋子里不再死气沉沉。那件绿色的毛衣已经织好,她甚至开始琢磨着,要不要用剩下的毛线,给陈锋织一副手套,北边天冷。
朵朵的变化最为明显。她变得爱笑,爱说话,小脸上有了健康的红晕,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爸爸回家,然后像个小喜鹊一样围着他叽叽喳喳。她不再惧怕“爸爸”这个称呼,反而喊得又响又甜。
这天晚上,朵朵睡着后,陈锋和林婉秋难得地坐在桌边,没有立刻休息。昏黄的灯光下,陈锋摊开一张写着密密麻麻信息的纸。
“时机差不多了。”他指着上面几个圈出来的信息,“长春这边,‘和尚头’和 ‘染厂’的行情还在涨,而且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一个小型展销会,出货更快。我打算,三天后出发。”
林婉秋的心紧了一下,但这次,她没有失态,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次,我准备投入五百块本金。”陈锋继续道,“目标很明确,利润至少要翻一倍。大刘跟我一起去,路线和那边接头的人都更熟了,风险可控。”
他看向林婉秋,眼神深邃:“家里就交给你了。户口的事,等我回来就办。如果有人来找麻烦,特别是你妈那边,你什么都别说,一切等我回来处理。”
他的交代事无巨细,充满了信任和托付。林婉秋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责任,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就在陈锋以为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准备享受这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夜晚时,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像重锤般猛地砸碎了这片祥和!
“砰!砰!砰!”
“林婉秋!开门!你给我滚出来!”王桂花那特有的、尖利到变形的声音在门外炸响,充满了兴师问罪的疯狂,“还有陈锋那个王八蛋!敢打我家户口本的主意!反了天了!今天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屋内的温馨气氛瞬间冻结。
林婉秋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看向陈锋。
陈锋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冰冷无比,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低气压。他轻轻拍了拍吓醒的、瑟缩着的朵朵,示意林婉秋照顾好孩子。
他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的木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对林婉秋低声道:“看好朵朵,别出来。” 说完,他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门栓——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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