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寒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
林枫缓缓睁开双眼，一夜未眠的疲惫并未让他感到萎靡，反而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清明。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丹田内那丝新生的元力细若游丝，几乎难以察觉，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荡开了无限的希望涟漪。
他仔细内视，感受着那缕微弱的元力在干涸的丹田底部缓缓流转，如同初生的溪流，虽然细小，却充满了生机。胸口那常年盘踞的闷痛感，似乎也因那药散温和药力的滋养而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这变化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忍受了三年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林枫来说，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摊开手掌，看着昨夜因过度集中精神而略显苍白的指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激动、庆幸、以及对未来一丝忐忑的期待。
“《丹皇经》……”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这究竟是何等逆天的传承？仅仅只是基础篇中流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能化腐朽为神奇，让他这绝境之人看到曙光！
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希望虽燃，现实却依旧冰冷而残酷。
那一点药膏的效果正在逐渐消退。丹田内的元力增长微乎其微，几乎停滞。受损的经脉如同破损堵塞的河道，大部分天地元气甫一入体，便迅速溢散，十不存一。依靠这点药散和如此低劣的修炼环境，想要快速恢复，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需要更多、更好的“资源”。
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已经被利用过一次的药材废渣上。它们变得更加干枯黯淡，灵韵几乎彻底消失，真正的变成了废料。
“看来，同一种废料，提萃一次便是极限了。”林枫心中明悟。《丹皇经》再神奇，也无法真正无中生有。
下一步该怎么办？
再去向家族索取？想到林羽那副嘴脸和施舍般的态度，林枫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屈辱一次尚且为了希望可以忍受，但绝不能形成依赖，更何况对方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哪怕只是垃圾。
自己去寻找？
青木城外的黑风山脉边缘倒是生长着一些低品阶的灵草药材，但那里危险重重，即便只是外围，也时有猛兽甚至低阶凶兽出没。以他现在这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身体，进去无异于送死。而且，好的采集点早已被三大家族和城中几个小帮派瓜分控制，他一个“废人”，根本没有资格去争抢。
购买？
他摸了摸怀中那干瘪的钱袋，里面只剩下最后十几枚灰扑扑的银币。这是他过去三年省吃俭用，加上偶尔帮杂役做些零活攒下的全部积蓄。连一株最普通的一品下阶灵草都买不起。
似乎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林枫坐在床沿，眉头再次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陷入沉思。
阳光慢慢移动，照亮了屋内飞舞的尘埃。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屋内堆积的杂物——破旧的农具、生锈的铁器、一些不知名的兽骨、几捆早已失效的陈旧药草……这些都是被家族淘汰下来，暂时堆放在这里的无用之物。
忽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捆布满灰尘、颜色枯黄的草药上停顿了一下。
那似乎是……“清心草”？一种连一品都算不上的基础草药，年份已久，药力几乎散尽，通常用于炼制最基础的“清心散”，给低阶修士平心静气所用，价值极低，所以才会被随意丢弃在这里。
若在平时，林枫绝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他脑海中《丹皇经》基础篇里关于各种药材性质那浩如烟海的信息自动翻涌起来。
“……清心草，性微寒，味甘苦，主入心、肺二经。常规用于宁神静气，然其根茎深处蕴一丝极淡的‘涤垢’之性，多以君臣佐使之法辅佐化解丹毒，少有单用之法……”
“……若以文火慢焙，辅以三滴无根晨露激发，或可显其微末‘涤脉’之效，然效力微弱，聊胜于无……”
涤脉？！
林枫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那捆清心草前，拂去厚厚的灰尘，仔细查看。果然，因为存放时间过长，这些清心草的叶片几乎一碰就碎，但根茎却还保持着相对的完整。
“涤脉”效果，哪怕只是经文中描述的“微末”、“聊胜于无”，对他目前这具经脉郁结堵塞的身体来说，也可能是雪中送炭！
虽然“无根晨露”（即清晨未落地前的露水）稍麻烦些，需要起早收集，但并非难事。文火慢焙，这杂物房里就有现成的灶台和小锅（他偶尔自己弄点吃的）。
又一个变废为宝的机会！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他小心翼翼地从那捆废弃的清心草中，挑选出一些根茎相对完整的，如获至宝般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昨夜魂力消耗巨大，又初步引气入体，身体急需补充能量。
他拿出自己仅存的一点黑麦饼和咸菜，就着凉水，默默地吃了起来。食物粗糙难以下咽，但他吃得异常认真。从现在起，他必须照顾好自己，每一分体力都至关重要。
吃完简单的早饭，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处理清心草。而是重新盘膝坐到床上，尝试着主动运转那微弱得可怜的元力。
按照《丹皇经》基础篇里一种名为“蕴灵篇”的基础吐纳法门，他引导着那丝元力，极其缓慢地在体内最细微、受损相对较轻的几条经脉中游走。
过程痛苦而缓慢。元力所过之处，如同钝刀刮过锈蚀的管道，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绝大部分元力都在这个过程溢散了，能循环回归丹田的，百中无一。
但他坚持不懈。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每一次循环，哪怕只能疏通一点点，积累起来，便是通往康复的道路。
同时，他也在默默恢复着消耗的魂力。《丹皇经》中亦有简单的观想凝魂之法，虽然进展缓慢，但能清晰地感觉到魂力在一丝丝凝聚，比元力的恢复要稍微容易一些。显然，他的灵魂天赋，或许比他过去的元修天赋要强上不少。
时间就在这枯燥痛苦却又充满希望的修炼中缓缓流逝。
日上三竿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嚣，似乎是家族中的精英子弟们结束了晨练，正结伴而去，欢声笑语，充满朝气。与他们相比，蜷缩在阴暗杂物房里默默挣扎的林枫，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
林枫睁开眼，听着远去的笑声，眼神平静无波。曾经的羡慕、嫉妒、不甘，如今已被一种更加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握紧。
然后，他起身，拿起一个洗净的破瓦罐，走出杂物房，来到院中一株老树下。此时阳光正好，树叶上的晨露早已蒸发。他需要为明天做准备。
他仰头看了看天光，估算着时辰。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怯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枫…枫哥儿。”
林枫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厮，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个用干净麻布包裹着的东西。是小猴，不是林羽那个跟班林猴，是负责后院杂役的一个小少年，因为瘦小而得名，平时没少受欺负，林枫过去偶尔会帮衬他一下。
“小猴？有事吗？”林枫语气温和了些。在这冷漠的林家，这小猴是极少几个不会对他露出明显鄙夷神色的人。
小猴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林枫，低声道：“枫哥儿，这是厨房张妈让我偷偷带给你的。她听说羽少爷昨天又来……又来找你麻烦，怕你没吃的。是几个新蒸的肉馍，还热乎着。”
林枫愣了一下，接过包裹，果然感觉到一股温热透过麻布传来，还带着一丝诱人的肉香。张妈是厨房的一个老嬷嬷，心地善良，过去对他不错，在他失势后也曾暗中接济过几次。
“替我谢谢张妈。”林枫心中微暖，在这冰冷的家族里，这点滴的善意显得格外珍贵。他没有推辞，他确实需要食物。
小猴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枫哥儿，你……你小心点。我早上听到林猴他们嘀咕，说羽少爷吩咐了，以后要盯紧你，特别是库房和药圃那边，不许你靠近，还说……还说等你撑不下去了，自然会像狗一样爬去求他……”
林枫目光骤然一寒，但很快又收敛起来。他拍了拍小猴的肩膀：“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猴。你自己也小心，别被人看到和我接触。”
小猴用力点点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跑开了。
林枫拿着温热的肉馍回到杂物房，打开麻布，里面是四个白胖胖的肉馍，香气扑鼻。
他慢慢吃着肉馍，味道远比之前的黑麦饼好太多。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食物上。
林羽的打压，果然接踵而至。切断他所有可能获取资源的途径，要将他彻底逼入绝境，跪地求饶。
“盯着药圃和库房么……”林枫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可惜，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需要的，从来不是库房里的成品丹药，也不是药圃中那些娇贵的灵草。”
“我要的，是你们眼中的……垃圾！”
他很快吃完了肉馍，将能量转化为坚持的动力。
下午，他继续那痛苦而缓慢的经脉疏通工作，并开始整理脑海中《丹皇经》基础篇的海量信息，重点记忆那些关于低阶药材、尤其是药材废弃部分再利用的知识。
黄昏时分，他再次感到魂力匮乏，便停下修炼，拿出那几株清心草的根茎，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找来一个小陶罐和一小块简陋的滤布，开始为明天收集晨露做准备。
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一丝不苟，全神贯注。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杂物房内又亮起了昏黄的灯火。
少年的身影在灯下忙碌着，时而对照脑海中的知识摆弄那些根茎，时而尝试着刻画某种简单的、用于引导药性的基础灵印（虽然现在毫无元力支撑，只能空练手法），时而继续打坐恢复。
他的世界很小，只有这一方陋室和一堆“垃圾”。
他的世界又很大，装着丹道的无上玄妙和一个即将崛起的传奇。
路很长，很艰难，但他已经踏出了最坚实的第一步。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前路，指引着他，在这布满荆棘的废柴逆袭之路上，一步步向前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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