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静水县陷入沉睡,万籁俱寂。黄家茅屋内,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黄李氏劳累一天,已然熟睡。黄惜才虽躺在那熟悉的稻草铺上,却毫无睡意,白日市集上的种种,与李贤相关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纷至沓来,让他心绪难平。他睁着眼,望着那片被月光照亮的、蛛网密布的房梁,怔怔出神。
而在里间,本应酣睡的黄菡,却也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孩童的感知敏锐而独特,他虽不能完全理解父亲与那位“道袍叔叔”之间深奥的对话,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那之后,家中氛围的微妙变化,以及父亲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忧思。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朝着从门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因为饥饿或寒冷而哭泣,只是安静地回想着那段短暂的奇妙时光。他想起“李叔叔”看着他时温和的眼神,想起那夜两人一同透过破洞看星星,李叔叔指着星空,告诉他那些星星古老的名字和传说。
那些话语,如同种子,落入了这片早慧的心田。
他还记得李叔叔留下书信离去的那天清晨,父亲捧着信纸,那复杂难言的神情。黄菡不识字,但他记得那信纸的质感,记得上面墨迹的排列形状。一种模糊的渴望,在他心中萌生——他想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想知道父亲和那位叔叔谈论的“神”和“妖”到底是什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像星星一样遥远而广阔。
他轻轻伸出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描画着,模仿着记忆中那封信上墨迹的轮廓,也模仿着父亲偶尔在沙地上写下的字迹。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一种超越年龄的专注。
月光缓缓移动,照亮了他枕边一小块地方。那里,不知何时,他用捡来的小石子,排列成了一个极其简单、却隐隐有几分形似的图案——若是李致贤在此,或许会愕然发现,那粗糙的线条,竟与他正在追查的“猫鹰标记”,有着某种神似的意韵。这并非模仿,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对那夜观星所感所得的抽象再现。
孩童的想象与记忆,有时比成人的逻辑更为接近某种隐秘的真相。
黄菡并不知道他这个无意间的“创作”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形状,有点像那夜星空的某个部分,有点像李叔叔描述过的、古老传说里的眼睛。他看了会儿自己的“作品”,满足地微微一笑,重新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梦里,或许有白衣策马,有星空璀璨,有他尚未读懂的文字和尚未理解的世界。
屋内,黄惜才在稻草铺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终于也抵挡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月光无声流淌,掠过安睡的孩童,掠过忧思的秀才,也掠过那由石子拼成的、蕴含着未来密码的简陋图案。
星火,未曾熄灭。它只是悄然隐入了这静水之畔最不起眼的角落,隐入了一双清澈的童眸深处,等待着风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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