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在最近的站点被秘密分流,李秀兰、昏迷的林卫东、赵大海、张芸以及沈墨轩主仆,在玄戈为首的“守墨人”小队护送下,换乘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内部却经过特殊改装、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型越野车,驶离了铁路干线,一头扎进了广袤而荒凉的西部戈壁。
车窗外,景色从农田村落迅速变为无边无际的、覆盖着砾石的苍黄大地,天空高远湛蓝,阳光炽烈,空气干燥得仿佛能点燃。一种与滨城湿润烟火气截然不同的、带着原始苍茫和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秀兰坐在车内,紧紧握着林卫东依旧冰凉的手,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荒凉,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罗布泊,“第七区观测站”,这些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种与世隔绝和神秘莫测的味道。那里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赵大海和张芸同样沉默,赵大海时不时检查一下随身的工具包,仿佛那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张芸则反复翻阅着“守墨人”发下的、充斥着“保密条例”和“异常行为识别基础”的薄册子,试图从冰冷的文字中寻找一丝确定性。
沈墨轩则显得平静许多,他偶尔会和玄戈低声交谈几句,似乎对“第七区”有所了解,但每次李秀兰望过去,他都只是报以安抚的微笑。
经过一天一夜几乎不停歇的颠簸行驶,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越野车终于减缓了速度。前方,是一片更加死寂、仿佛连风都凝固了的区域。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奇形怪状的、被风沙侵蚀殆尽的雅丹地貌,如同大地的骸骨,沉默地指向天空。
就在这片看似毫无生机的荒芜中心,越野车绕过一座巨大的、如同卧狮般的风蚀土丘,眼前豁然开朗——一个依偎在几座巨大雅丹阴影下的、规模不大的现代化基地,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
低矮的、覆盖着沙漠迷彩的建筑群,高耸的、旋转着不明用途碟形天线的铁塔,以及外围隐约可见的、带着高压电警告标志的铁丝网……这就是“第七区观测站”。
基地的入口隐藏在一个看似天然、实则经过精密伪装的岩洞之中。车辆驶入,沿着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漫长隧道前行了数分钟,才抵达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与外面的荒芜死寂判若两个世界。穹顶高阔,模拟自然光的光源提供着照明,空气清新恒温。穿着各种制服(科研、安保、后勤)的人员行色匆匆,各种从未见过的仪器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高效、严谨而又略带压抑的科研堡垒气息。
李秀兰等人被分别安排了临时的住宿房间,条件简洁但功能齐全。林卫东被立刻送往医疗中心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治疗。
随后,他们被要求参加了第一次正式的“情况通报与适应性会议”。主持会议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冷静干练的中年女性,代号“文鸢”,是基地的行政与情报主管。
通过文鸢的介绍和一些允许他们观看的保密资料片段,李秀兰等人对“守墨人”和这个世界隐藏的一面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守墨人”,隶属于国家最高机密层级的“异常现象调查与管控总局”,负责处理一切无法用现有科学理论完全解释的“异常”事件,包括但不限于超自然现象、异维度渗透、古代遗物苏醒、概念实体显化等。其核心宗旨是:“守护文明存续,维持现实稳定”。
而“提味人”,只是众多被记录在案的、活跃于历史阴影中的“异常组织”之一。他们崇拜并试图侍奉一个被称为“饕餮”的、游荡在概念维度的古老存在,致力于为其搜寻和献上世间各种极致的“根源之味”。其成员结构严密,手段诡谲,是“守墨人”长期打击和防范的重点对象。
“第七区观测站”,则是“守墨人”设在西部的一个重要前沿基地,主要负责监控罗布泊及周边区域的异常能量波动。选择将李秀兰他们带到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此地安保等级高,可以隔绝“提味人”的追踪;另一方面,也需要对林卫东的特殊状态以及那两件“异常物品”进行更深入的评估和研究。
会议结束后第三天,在医疗中心使用了多种尖端设备和特殊疗法后,林卫东终于从深度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但那双李秀兰熟悉的眼眸深处,似乎沉淀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有直面恐怖的余悸,更有一丝仿佛窥见过世界真实面貌后的沉重。
“秀兰……”他声音依旧沙哑,紧紧回握住妻子的手,目光扫过房间内陌生的环境,以及站在床尾的玄戈和文鸢,立刻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林卫东同志,欢迎来到第七区。”文鸢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你的身体状况已基本稳定,但精神层面的损耗需要时间恢复。现在,我们需要对你,以及你们团队的未来,进行一次正式的评估和谈话。”
评估在一个布满各种传感设备的静室里进行。除了文鸢和玄戈,还有一位精神感应方面的专家在场。
评估内容主要围绕几个方面:林卫东与“饕餮纹”共鸣及驾驭的细节和感受;他意识深处那不同于常人的、坚韧的“存在”意志的来源(林卫东依旧隐去了重生细节,只归咎于濒死体验和强烈执念);以及对“提味人”、“蚀味犬”、“巡味使”等存在的直观认知。
林卫东的回答谨慎而坦诚,他清晰地阐述了自己如何利用“红旗”的“人间正气”作为根基,如何凝聚自身意志对抗“饕餮纹”的反噬,并最终将其作为武器击伤“巡味使”的过程。他的叙述逻辑清晰,对能量和意识的感知描述极其精准,甚至提出了一些连专家都为之侧目的、关于“信息态味道”与“概念实体”之间能量转换的猜想。
评估结束后,文鸢和玄戈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叹。
“林卫东同志,你的情况非常特殊。”文鸢总结道,“你具备极高的‘灵感’天赋和极其坚韧的意志力,这是应对‘异常’的宝贵素质。但你也与高危‘异常物品’(饕餮纹)产生了深度绑定,并且被危险的‘异常组织’(提味人)标记。按照常规流程,你需要在这里接受长期隔离观察和心理评估。”
她话锋一转:“但是,当前局势有些特殊。我们监测到,‘提味人’近期的活动频率和强度都在显着提升,似乎在策划某种大型行动。我们急需增加有生力量,尤其是像你这样具备特殊天赋和实战经验的人员。”
玄戈接口道,语气直接:“所以,我们给你和你的团队两个选择。一,按常规流程,留在这里接受至少一年的封闭观察和评估,期间不得与外界联系。二,签署最高保密等级的‘战时协防协议’,接受加速培训和背景审核,在监管下,作为‘守墨人’的特别行动顾问,参与对‘提味人’及其他‘异常’的调查与对抗行动。选择二,你们将拥有一定的行动自由,也能更快地返回正常生活轨道,但……风险极高。”
又是一次抉择。一边是失去自由但相对安全的囚笼,一边是拥有一定自主权却步步惊心的战场。
林卫东几乎没有犹豫。他看了一眼身旁眼神坚定的李秀兰,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如同磐石般的赵大海和一脸坚毅的张芸。
“……我们选二。”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提味人’的目标……是我们……和我们守护的东西……”
“……只有主动出击……了解他们……摧毁他们……我们……和‘万家香’……才能真正……安全。”
他的选择,正是李秀兰和众人心中所想。
文鸢点了点头,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很好。相关协议稍后会送达。接下来,你们将接受为期两周的‘异常认知与基础生存’加速培训。”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敲响,一名研究员匆匆走进,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文鸢,低声耳语了几句。
文鸢看着报告,眉头微微蹙起,随即看向林卫东,眼神变得有些奇异。
“林顾问,”她改变了称呼,预示着他们新身份的确认,“在对您带回的‘饕餮纹’皮纸进行深度能量溯源分析时,我们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她将报告转向林卫东,指向其中一个复杂能量频谱图的某个峰值区域。
“除了明确的‘吞噬’与‘标记’特性外,我们在其能量结构的最底层,解析出了一段极其微弱、但位阶极高的……加密信息流。”
“这段信息流,似乎并非‘饕餮’本身所留,更像是一个……被刻意隐藏的坐标。”
“根据初步破译,这个坐标指向的位置是……”
文鸢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卫东,一字一句地说道:
“位于江浙地区,一个名为‘千味斋’的,已经废弃超过五十年的……老字号酱园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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