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袅袅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那……如果最终决定起兵，你……是不是就要上战场了？”
单承宴抬眸看她，没有回避，坦然地点了点头：“嗯。我掌过兵，熟悉北境情况，若起兵，我必在征召之列。”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当袅袅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收复故土，是应该的。如果真的需要你去……你放心去吧，家里一切有我。王府、产业，我都会打理好，绝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单承宴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明明担忧却强作镇定的模样，心中一片酸软，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道：“如此一来，你会很辛苦。”
不仅仅是打理家业的辛苦，更是提心吊胆、日夜悬心的煎熬。
当袅袅反而笑得更开了一些，只是眼底有些发涩：“难道你要为了我，不去上战场吗？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家国的疆土，难道要因为我一个人的不舍，就置之不顾吗？如果真那样，我岂不是要成了史书里人人唾骂的祸国王妃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你现在是睿王了，身份不同往日，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该你承担的责任，你不能推卸。”
单承宴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袅袅啊……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那么懂事，不要这么识大体……”
他宁愿她哭闹，撒娇，阻拦他，也好过这样明明害怕，却还要笑着送他离开。
当袅袅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轻声说：“这……不是还没最终定下嘛，等真定下了再说。说不定，皇上权衡之后，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呢？”
单承宴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顺着她的话道：“好。但愿吧。”
只是，两人心中都清楚，新帝雄心已起，战事，恐怕难以避免。
消息传到睿王府时，皇后沈婉婉已在坤宁宫内挣扎了数个时辰。距离预计的临盆之日尚有两月不足，这突如其来的发作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当袅袅听闻，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身为王妃，无诏不得擅入后宫，只能在府中焦灼地踱步，坐立难安，一遍遍派下人去打探消息。
“怎么样了？坤宁宫可有消息传出？”当袅袅一见翠竹回来，立刻抓住她的手问。
“小姐，宫门守卫森严，只知道太医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具体情形……探听不到。”翠竹摇头，脸上也满是担忧。
“再探！再报！”当袅袅心急如焚，声音都带着颤音。
“是！”翠竹不敢耽搁，又转身跑了出去。
单承宴下朝回府，见她这副模样，上前揽住她的肩膀，温声安慰：“袅袅，你别太过忧心。宫里那么多太医在，会尽力保住皇后和皇嗣的。”
当袅袅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你们这儿的技术……根本应付不了真正的难产！全靠产妇硬扛和运气！运气好了母子平安，运气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她来自现代，太清楚古代妇产科医疗的局限，尤其是对于早产兼难产的情况，几乎是在鬼门关走钢丝。
单承宴被她激烈的反应和话语惊住，但只当她是因为关心则乱，依旧试图安抚：“别胡说，宫里的太医都是国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当袅袅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真不了解其中的凶险，还是仅仅在安慰自己。她无力再解释，此刻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坤宁宫里那个正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旧友身上。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婉婉姐，你一定要撑住！孩子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
而此时的坤宁宫，早已乱作一团。
皇后沈婉婉凄厉的哭喊声穿透殿门，时高时低，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皇帝在殿外来回踱步，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每一次听到里面传来的痛呼，他的眉头就锁紧一分。十几位太医围在产房内外，低声交换着意见，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早有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过：皇后娘娘孕期郁结于心，气血不畅，加之胎儿似乎偏大，胎位亦有些不正，乃是难产之兆。
皇帝当场震怒，掷地有声：“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保皇后与皇子母子平安！若有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人心惶惶之际，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婴儿啼哭声，如同天籁般从产房内传出，瞬间给这慌乱压抑的宫殿注入了一丝生气和希望！
“生了！生了！”殿内外一阵小小的骚动。
很快，一个稳婆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襁褓里的婴儿，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皇帝闻言，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狂喜，他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皱巴巴却象征着他嫡长子的小婴儿，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妃嫔、宫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贺，坤宁宫外一时间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产房内的忙碌并未因皇子的降生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紧张急促。
突然，里面传来稳婆一声惊恐的尖叫：“不好了！血……血止不住了！”
话音刚落，原本稍显放松的太医们脸色骤变，立刻又围拢上去。
诊脉的指下疾沉，施针的手势飞快，还有几人凑在一起，语速极快地商量着止血方案，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血腥味隐隐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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