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的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所有夜枭卫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石柱、侯青他们也紧张地看着我，赵铁鹰甚至暂时压下了仇恨，眼神复杂。
能开路吗？用我那些简陋的火药，对抗上千被饥饿逼疯的人？
我看向谷口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像一道绝望的堤坝，堵塞了生路。硬冲是找死，谈判？和饿红了眼的人讲道理？
“不能硬冲。”我迎着沈炼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但可以吓退他们。”
“吓退？”沈炼眉头紧锁。
“人怕巨响，怕未知的、无法理解的力量。”我快速说道，“给我几个人，收集我们能找到的所有铁锅、铁桶，哪怕是破锣也行！再给我一些火药，不需要多，但要快！”
沈炼盯着我看了几秒，山谷那边的流民似乎有些骚动，显然也发现了我们这支小队。时间不多了。
“按他说的做！”沈炼果断下令，“阿七，你带人协助，盯紧他！”
几名夜枭卫迅速行动，从行李和废弃驿站里找出几个生锈的铁锅、一个破旧的铜盆，甚至还有半截开裂的铁皮桶。侯青也被暂时松绑，帮忙将我仅存的一些颗粒火药分装成几个小包。
我指挥他们将火药包分别塞进这些容器底部，用碎布稍微压实，留出引线。制作过程极其粗糙，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几个大号炮仗。但我要的不是杀伤，是声势！
“把这些东西，分散布置在我们前方五十步到一百步的乱石堆后面，引线接长，确保能同时点燃！”我一边快速操作，一边对阿七说道。
阿七眼神锐利，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立刻带人拿着这几个临时拼凑的“惊雷”潜行上前，借助地形隐蔽，将它们安置在预定位置。
流民那边显然注意到了我们的举动，一些手持简陋武器的人开始向前逼近，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试图威慑。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般开始缓慢涌动，压迫感扑面而来。
“快点！”沈炼握紧了苗刀，夜枭卫们纷纷举起弓弩，刀出鞘，气氛绷紧到了极点。
我手里紧紧攥着几根连接好的长引线，手心全是汗。侯青和石柱一左一右护在我身边，虽然被捆着，但依旧做出了护卫的姿态。
“风哥，能行吗？”侯青声音发颤。
“赌一把！”我咬牙道。
眼看流民的前锋已经进入三十步之内，他们枯槁的面容、疯狂的眼神清晰可见，那股混合着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点火！”沈炼厉喝。
我猛地将火折子吹亮，颤抖着凑向那几根绞合在一起的引线！
“嗤——”
引线冒着白烟，迅速向前燃烧！
时间仿佛被拉长。流民们看到闪烁的火光和白烟，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有些茫然。
一秒，两秒……
“捂住耳朵！张嘴！”我对着身后所有人大吼，自己也率先捂住耳朵，张大了嘴。
就在流民前锋即将冲过那些乱石堆的瞬间——
“轰！！！”“哐！！！”“咚——！！！”
几声截然不同但同样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声音在山谷间疯狂回荡、叠加，放大了数倍！铁锅、铜盆、铁桶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撕裂，碎片四射！浓密的白色硝烟猛地腾起，瞬间笼罩了前方区域！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常人理解的巨响和烟雾，效果立竿见影！
冲在最前面的流民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惊恐的尖叫，本能地抱头向后猛退！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看到前方烟雾弥漫，同伴疯狂后退，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流民队伍！
“天罚！是天罚！”
“官军有妖法！”
“跑啊！”
人群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推搡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向后逃窜，互相践踏。那原本如同铜墙铁壁的“饿鬼营”，在这几声“惊雷”之下，土崩瓦解，让开了一条混乱的通道！
“走！”沈炼反应极快，苗刀前指！
夜枭卫立刻驱动骡马，护卫着车队，如同利箭般射向那刚刚撕开的口子！我们几个也被粗暴地拉扯着，踉跄跟上。
冲过硝烟弥漫的区域时，我能看到地上被踩踏的尸体，听到受伤者的哀嚎，闻到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那些流民惊恐地看着我们这支快速通过的队伍，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再无之前的疯狂。
我们几乎没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冲过了最危险的谷口地带。回头望去，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依旧在混乱中四散奔逃，短时间内无法再形成有效的包围。
队伍一口气奔出数里，直到确认摆脱了流民，才在一片相对安全的林地边停下来休整。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大口喘着气。夜枭卫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监视和怀疑，而是带上了明显的忌惮和……一丝敬畏？这种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显然震撼了他们。
沈炼下了马，走到我面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波动剧烈。
“你做的……很好。”他沉默了片刻，才吐出这几个字。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他挥了挥手，示意看守我们的人：“给他们松绑，分些干粮和水。”
手腕上的麻绳被割断，血液流通带来一阵刺痛，但也意味着我们处境的微妙改善。至少，从随时可杀的囚徒，变成了需要“礼遇”的拥有特殊技能的人。
赵铁鹰活动着手腕，冷冷地看了一眼沈炼，没说话，独自走到一边坐下。石柱和侯青则围到我身边。
“风哥，刚才太险了！”侯青后怕道。
石柱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墨在骡车那边对我微微颔首，徐渊虽然依旧虚弱，但也投来赞许的目光。苏婉清更是远远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依赖。
我知道，我们暂时又过了一关。凭借这“惊雷”开道，我在沈炼心中的价值砝码又加重了。他更需要我了，无论是为了可能存在的玉玺线索，还是为了我掌握的、能制造“雷霆”的知识。
但我也清楚，沈炼这种人，绝不会真正信任我们。现在的“礼遇”，不过是更牢固的枷锁前的缓刑。
我接过侯青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冰冷的水，看向南方。京城还在遥远的前方，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而我和沈炼之间这脆弱的、建立在互相利用基础上的“合作”，又能维持多久？
乱世求生，如履薄冰。下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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