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玥言资本”的合作方案已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些细节需要敲定。苏琳带着最终版的文件，再次来到了楚玥的公司。
楚玥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顶层，视野开阔，装修风格一如她本人，干练、精致，处处透着不俗的品味和掌控力。助理将苏琳引到会客区，为她奉上咖啡，礼貌地告知：“楚总正在接一个重要的家庭电话，请您稍等片刻。”
苏琳点头表示理解，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安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内间办公室的门打开，楚玥走了出来。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职业微笑，但苏琳敏锐地察觉到，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一丝烦躁。她的目光比平时略显游离，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困扰。
“抱歉，久等了。”楚玥在苏琳对面坐下，接过文件，“我们开始吧？”
两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就几个关键的利润分成点和资源投入细节进行了最后的磋商。楚玥的商业头脑依旧犀利，提出的意见一针见血，但苏琳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似乎不像往常那样百分之百集中。
讨论间隙，楚玥的助理轻轻敲门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颜色深褐的汤药，一股浓郁的中草药气味瞬间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
“楚总，该用药了。”助理轻声提醒。
楚玥看着那碗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烦和无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助理放下。
助理放下药碗，安静地退了出去。
苏琳看着那碗药，联想到刚才楚玥接的“家庭电话”，以及她此刻的神情，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她不是多事的人，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轻声问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吗？”
楚玥端起那碗药，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褐色的药汁在碗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她沉默了几秒，才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没什么，一点补药而已。我婆婆……比较关心我的身体。”
她的话语含糊，但苏琳瞬间明白了。
是了，像陆家那样的豪门，子嗣是何等重大的事情。楚玥和陆璟言结婚数年，却一直没有孩子，长辈那边，尤其是婆婆，施加的压力可想而知。那所谓的“补药”，恐怕十有八九是为了调理身体，尽快怀上继承人。
“婆婆特意从国外请回来的专家，开了方子，盯着我每天喝。”楚玥的语气带着一种淡淡的嘲弄，不知是在嘲笑这碗药，还是在嘲笑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好像喝下去，就能立刻变出个孙子来似的。”
她放下勺子，终于端起碗，像是完成某种任务般，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喝完，她微微蹙眉，拿起旁边的水杯漱了漱口，动作优雅，却掩不住那份被迫的顺从。
苏琳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楚玥在商场上是何等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回到那个华丽的牢笼里，依然要面对这种最传统、也最令人无力的压力。光鲜亮丽的陆太太身份背后，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束缚和无奈。
“这种事……急不来的。”苏琳斟酌着词语，她无法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只能给予朋友式的安慰，“身体最重要。”
楚玥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那抹勉强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知道。”她轻声说，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好像无论在外面做得多么好，回到那个家里，衡量你价值的，永远还是最原始的那一套。”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苏琳已经完全懂了。
两个事业有成的女人，在这一刻，因为一碗苦涩的“补药”，再次感受到了某种身为女性，在某些特定框架下的共通的无力感。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淡淡的药香萦绕不散。
楚玥深吸一口气，似乎将那些负面情绪强行压了下去，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眼神恢复了商人的锐利：“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刚才谈到第三项资源投入，我认为……”
苏琳也收敛心神，配合地将话题拉回正轨。
只是，在接下来的讨论中，苏琳看着楚玥专注的侧脸，心中那份对朋友的欣赏里，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原来，无论是她还是楚玥，无论拥有多少财富和权力，在某些方面，都依然要面对属于女性独有的、或明或暗的战场。而彼此的理解与支持，在这条路上，显得愈发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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