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夫差此刻翻腾不息的心绪。吴军黑色的旌旗插满了山麓,将越国最后的残兵败将牢牢困死在山巅。胜利的气息弥漫在初夏的空气里,带着一丝血腥和泥土的咸涩,但夫差深吸一口,只觉得胸腔里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他即位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是为父王复仇的功绩,更是他夫差霸业宏图的奠基之石。
中军大帐设在山下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帐内铺着新猎的虎皮,炭火上温着姑苏带来的黄酒。夫差踞坐于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那上面,除了军报,还多了一份由越国大夫文种颤巍巍呈上的、用丝帛写就的降书。
文种已经退下,帐内只剩下他最倚重的三位臣子:太宰伍子胥、将军孙武,以及虽无显职却因屡献奇策而被夫差特许参与机要的林越。帐内的空气因这份降书而变得凝重,与帐外隐约传来的吴军士兵庆祝胜利的喧哗格格不入。
“大王!”伍子胥率先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打破了沉寂。他须发已有些斑白,但腰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刺穿那卷丝帛。“勾践此人,狼子野心,忍辱负重非常人所能及。今日之降,绝非真心臣服,乃是效仿当年大王先祖故事,只为保全性命,以待来时!此乃‘困兽犹斗’之假象,大王万万不可被其蒙蔽!”
他跨前一步,情绪激动,脸上的旧伤疤都因愤慨而微微发红。“《孙子兵法》有云,‘穷寇勿迫’,此乃战术之忌,然非国策之循!如今越国精锐尽丧,勾践已成瓮中之鳖,正应‘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后患!若纵虎归山,日后必噬主!臣请大王立斩文种,发兵攻山,取勾践首级以祭先王!”
伍子胥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复仇的烈焰和对吴国未来的深切忧虑。他看向夫差,眼神灼灼,期待着君王能做出与他一般决绝的判断。
夫差微微蹙眉,伍子胥的激烈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此刻心中盘桓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想起了父亲阖闾在槜李之战受伤后,卧于病榻之上的不甘与嘱托;想起了自己继位以来,日夜操练兵马,等的就是这一刻;更想起了,若能兵不血刃,令一国之君匍匐在自己脚下,亲自入吴为奴,这将是何等光耀的霸业勋章?这远比简单地砍下一颗头颅,更能彰显他夫差的威德。
他的目光转向林越。这个来历神秘、见识不凡的年轻人,总能给他一些跳出当下困局的思路。“林先生,你以为如何?”夫差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
林越心中暗叹一声,历史的巨轮正滚向那个熟悉的节点。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晰而冷静:“大王,伍太宰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见。臣曾闻,‘卧薪尝胆’,乃勾践日常自勉之举。”他刻意点出这个尚未发生却足以形容勾践心性的典故,见夫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便继续道:“此语意为,睡在柴草上,饭前尝苦胆,以示不忘屈辱,励精图治。勾践之忍,非常人可度。今日之降,确如太宰所言,乃‘示弱之计’,意在麻痹我军,换取喘息之机。《孙子兵法·始计篇》开篇即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勾践深谙此道。”
他顿了顿,看到孙武在一旁微微颔首,便继续说道:“越地虽小,民风彪悍,勾践若得喘息,凭借山川之险,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未必不能卷土重来。届时,吴国恐有肘腋之患。故臣以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吴国万年基业计,当趁此良机,彻底平定越国,方能安心北图中原。”
林越的言辞不如伍子胥那般激烈,但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尤其是将勾践的隐忍心态描绘得入木三分,让夫差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了几分。他并非不知勾践的威胁,但那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虚荣诱惑实在太大。
最终,夫差的目光落在了始终沉默的孙武身上。“孙将军,你自伐楚以来,用兵如神,深谙胜负之道。今日之事,何以教寡人?”
孙武一直静立一旁,仿佛帐内的争执与他无关。他的目光深邃,似乎穿透了军帐,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听到夫差询问,他才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吴王。
“大王,”孙武的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子胥与林越所言,皆是从吴国长远利害出发,句句在理。勾践之降,真伪难辨,其心叵测,确是隐患。”
他先肯定了伍子胥和林越的观点,然后话锋微微一转:“然,《孙子兵法·谋攻篇》亦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服人之国,善之善者也。若能令越国真心归附,岁岁朝贡,使其民为我所用,其地为我屏障,或可免去征战损耗,亦能彰显大王仁德,使天下诸侯归心。”
孙武说到这里,微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夫差的反应。只见夫差眼中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亮光。孙武心中了然,继续说道:“然,此策之关键,在于能否真正‘服其心’。若不能,则养虎为患,后患无穷。故此中分寸,全在于大王圣心独断。臣为将者,唯知‘君命有所不受’乃战场机变之言,此等关乎国运之决断,臣……谨遵王命。”
孙武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或反对,而是将《孙子兵法》中关于战略层级的道理剖析开来,既点明了接受投降可能带来的好处(这迎合了夫差当下的心理),也强调了潜在的风险(这回应了伍伍子胥和林越的担忧),最后巧妙地将决断权完全交还给了夫差。他深知,此时的夫差心中天平已倾,强谏无益,反而可能招致厌弃。伍子胥的刚烈注定悲剧,而他自己,在经历了太多之后,早已明了何时该进,何时该默。
果然,夫差听完孙武这番话,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孙武没有像伍子胥那样激烈反对,也没有完全支持,但这番“全在于大王圣心独断”的话,让他极为受用。他需要的是臣下的分析和服从,而非强硬的逼宫。
“嗯……”夫差沉吟片刻,手指最终在降书上重重一点,“孙将军所言,深得寡人之心!勾践既然愿亲自入吴为奴,其生死便操于寡人之手,量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若斩尽杀绝,恐令东南诸国寒心,于寡人图霸中原不利。寡人意已决,准勾践所请!”
“大王!”伍子胥悲呼一声,还想再劝。
“不必多言!”夫差挥手打断,语气不容置疑,“太宰连日劳顿,且先回帐休息吧。孙将军,林先生,留下与寡人共饮一杯,庆贺此不战而胜之功!”
伍子胥看着夫差志得意满的脸,又看了看沉默的孙武和面露忧色的林越,重重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绝望与悲凉,终究还是一跺脚,转身掀帐而出。
帐内,酒香重新弥漫开来。夫差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受越国投降后,如何携此威势北进中原。孙武偶尔附和几句,眼神却不时瞥向帐外伍子胥离去的方向,深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怜悯。林越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复杂的眼神,他知道,吴越争霸最关键的转折点,就在夫差这一念之差的犹豫中,尘埃落定了。那卷丝帛降书,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了吴国未来的命运之上。而帐外,会稽山的阴影里,似乎正有一双卧薪尝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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