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穹顶,缺了一角。
那道足以湮灭一切的黑色光柱,在撞上赵棠以身化作的青色光盾后,并未彻底消散,而是余势不减,狠狠地撞穿了这座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殿宇。碎裂的琉璃瓦与断裂的龙柱交织在一起,烟尘弥漫。
烟尘之中,赵棠单膝跪地,维持着光盾的残影。他缓缓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那血液落地,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细小的坑洞。他体内的力量,已经枯竭到了谷底。
深渊的第一次总攻,被他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挡下。
“殿下!”李存仁第一个冲了上来,想要搀扶,却被那股狂暴的能量余波震得连连后退。他看着赵棠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袍,老泪纵横,“您…您这是何苦!”
高阳也跌跌撞撞地跑来,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只是紧紧抓住赵棠的手,感受着他微弱却依旧温暖的脉搏,泪水无声滑落。
“没事…”赵棠抬起头,空洞的右瞳中,星光黯淡,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燃烧殆尽后的平静,“它…还没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被戏弄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纯粹的毁灭意志,此刻的愤怒已经化作了最原始、最疯狂的毁灭欲。它不会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下一次的攻击,会更加猛烈,更加…直接。
“必须…主动出击。”赵棠看着镇北碑的方向,轻声说道。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殿下!您疯了?!”李存仁大惊失色,“那东西…那东西是无意识的毁灭聚合体!我们根本无法沟通!主动出击,就是去送死!”
“不一定是送死。”赵棠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看向高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阳儿,母妃的执念,还有那枚凤钗,交给你了。用你的净世之力,帮我守护好这里。”
“那你呢?!”高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你要去哪?!”
赵棠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太多悲剧与荣耀的宫殿,然后毅然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皇宫之外,镇北碑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雨夜之中。
“拦住他!快拦住他啊!”李存仁对着身边的禁军嘶吼,却发现无人能够追上那个已经化作流光的少年。
***
镇北碑巨坑。
深渊的意志并未因赵棠的抵挡而平息,反而更加狂暴。它被彻底激怒了,放弃了所有试探,整个巨大的、由怨念构成的头颅,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太古凶兽,猛地从崩塌的封印屏障中冲出!
它要亲自出手,碾碎那个胆敢阻拦它的蝼蚁!
然而,就在它冲出的瞬间,一道身影,已经先一步,出现在了巨坑的边缘。
赵棠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仿佛一个误入禁地的普通少年。他手中,握着那枚从镇北碑带回的、断裂的凤钗。
“哦?”深渊的意志似乎停滞了一瞬,一股充满了好奇与残忍的意念,直接涌入了赵棠的脑海,“一个…新鲜的…祭品?还是…一个…愚蠢的…挑战者?”
赵棠没有理会这股直接的精神冲击。他只是举起了手中的凤钗。
“母妃,”他在心中默念,“孩儿不孝,要用您的遗物,来完成您和父皇、皇兄,未尽的夙愿。”
凤钗光芒大盛,一股纯净的、属于淑妃的执念,顺着赵棠的手臂,涌入了他的体内。紧接着,赵宸留下的那枚本源碎片,以及他自己血脉中沉睡的镇源者之力,三者合一,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沟通的桥梁。
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意识,向着那巨大的、充满了毁灭与痛苦的怨念头颅,探了过去。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这是一种…邀请。
“放肆!”深渊的意志咆哮起来,无数条怨念触手,如同狂暴的毒蛇,瞬间缠上了赵棠的意识体,“蝼蚁!你竟敢…窥探‘主宰’的领域!我要把你…撕碎!”
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赵棠的意识!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海洋。无数痛苦的、扭曲的、哀嚎的灵魂碎片,在他身边漂浮、冲撞。这就是深渊的本质,是“门”所封印的、纯粹的负面本源。
在这里,他感受到了赵宸曾经承受过的、亿万年孤独的折磨。
“呃啊…”
赵棠的意识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他没有退缩。他顶着这足以让神魂溃散的痛苦,一步步向前,向着那怨念海洋的最深处,那颗跳动着的、代表毁灭核心的“黑心”,艰难地靠近。
他要做的,不是消灭它,而是…净化它。
他要将自己体内的、那股由赵宸守护本源与深渊寂灭本源糅合而成的、全新的混沌之力,化作最纯粹的“秩序”与“创造”的意念,注入这片绝望的海洋。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想法。
用自己的本源,去净化深渊的本源。
“你…在做什么?!”深渊的意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困惑。这个渺小的意识体,没有攻击,没有逃跑,反而在…“治愈”它?它在用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力量,中和它的毁灭属性!
“我在…终结你的痛苦。”
赵棠的意识体,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坚定的意念。
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宿命,都化作了最纯粹的一道光,猛地撞向了那颗“黑心”!
***
现实世界,镇北碑巨坑。
赵棠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着。他的七窍,再次流淌出金色的泪与黑色的血。他的意识,正在那片灵魂的炼狱中,进行着最后的搏杀。
李存仁和高阳在坑边,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深渊的意志,因为受到了赵棠意识体的冲击,整个怨念头颅,开始剧烈地收缩、崩溃!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纯到极致的、混合了毁灭与创造的混沌能量,从崩溃的深渊核心中,轰然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解脱的意味。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倦鸟归巢,主动地、温柔地,涌向了赵棠!
赵棠的意识体,在这一刻,被这股能量彻底包裹。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深渊在消散前的最后意念。那不是感谢,而是一种…释然。一种被漫长痛苦折磨后,终于得以解脱的平静。
“轰——!”
下一刻,整个怨念头颅,连同那巨大的巨坑,一同化作了漫天的、最纯粹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光点,如同最盛大的烟火,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深渊,被净化了。
或者说,被赵棠,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强行“度化”了。
现实中,赵棠的身体猛地一软,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殿下!”李存仁和高阳冲过去,接住了他。
他的身体依旧冰冷,但那股盘踞在他神魂深处的、毁灭与守护的冲突,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他成功了。
他以一种谁也无法想象的方式,终结了这场持续了千年的宿命。他不再是继承者,也不是什么新王。他只是一个…完成了使命的、疲惫的少年。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时,赵棠的胸口,那枚被淑妃执念包裹的凤钗,忽然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一道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门”的气息,从凤钗中,缓缓浮现。
深渊虽然被净化,但它最后的、最核心的一丝本源,在被赵棠度化的瞬间,竟选择性地、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这枚承载了赵家宿命的信物之中。
它没有选择毁灭,而是选择了…寄生。
一个全新的、更加隐秘的、更加漫长的危机,已经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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