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博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天宇，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堆长短不一的弹簧，哗啦啦倒在茶几上，五颜六色的弹簧滚得满地都是，有锈迹斑斑的旧弹簧，有闪着银光的新弹簧，还有几根被他剪得歪歪扭扭的“实验品”。
“天宇哥，你看这些行不行？”展博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黄澄澄的弹簧，像举着什么宝贝似的递过去，“这根是我从旧自行车座底下拆的，弹力可大了，你试试？”
天宇还没来得及说话，展博又抓起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弹簧：“还有这个，从闹钟里拆的，软得跟面条似的，你说装这个会不会刚好？”他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铁了心要问出个具体答案，“你就告诉我嘛，当年你用的弹簧到底是哪一种？是不是比这个粗点，比那个重点？”
胡一菲在旁边看得直乐，伸手拍了拍展博的后脑勺：“你这孩子，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天宇哥都说了记不清了，你还追着问。”
“可我想弄明白嘛。”展博耷拉着脑袋，手里的弹簧被他捏得变了形，“不然我得试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夸张的咳嗽声，张伟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几瓶冰镇可乐，瓶身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哟，这是干嘛呢？开弹簧展销会呢？”张伟把可乐往桌上一放，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一根弹簧，对着阳光瞅了瞅，突然惊呼一声，“好家伙，这弹簧够老的啊，看着比我岁数都大，展博你从哪儿淘来的？该不会是从博物馆借的吧？”
展博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股执拗劲儿顿时消了大半：“什么博物馆啊，这是我爸当年修拖拉机剩下的，我找了半天才找着。”
“修拖拉机的弹簧装机器人上？”张伟夸张地睁大眼睛，伸手比划着，“那你的机器人抓东西的时候，不得跟拖拉机似的‘哐当哐当’响？抓个杯子能给你捏成铁饼，抓个毛绒玩具能给你弹到天花板上，到时候你就等着收破烂吧！”
这话一出，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天宇都忍不住笑了。胡一菲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张伟说：“就你贫，人家展博这是刻苦钻研，你别捣乱。”
“我哪是捣乱啊，我这是给展博指条明路。”张伟一脸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走到展博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看啊，抓东西这事儿，关键不在弹簧多粗多软，在于‘手感’。就跟你打游戏似的，技能放早了不行，放晚了也不行，得掐着点来，懂不？”
展博皱着眉：“可机器人哪有手感啊？”
“笨啊你。”张伟拿起一根弹簧，往展博手里一塞，“你给机器人装个压力传感器啊！抓东西的时候，传感器一‘喊疼’，你就让它松点劲；传感器‘说’没感觉，你就让它再使劲点，这不就有‘手感’了？”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主意是不是比纠结弹簧型号强多了？”
展博愣了愣，眼睛突然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装个传感器不就行了吗？这样不管用什么弹簧，都能自动调力道了！”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弹簧都掉在了地上，“张伟哥，你太厉害了！我这就去买传感器！”说着，抓起桌上的钱包就要往外跑。
“哎哎哎，跑什么啊。”张伟一把拉住他，“急啥，先喝瓶可乐凉快凉快。再说了，传感器也分好多种，你知道买哪种吗？是买应变片式的还是电容式的？量程多大合适？这些不得问问天宇哥？”
他冲天宇挤了挤眼，语气里带着点“你懂的”的意味。
天宇立刻会意，接过话头：“张伟说得对，别急着买。传感器的话，选应变片式的就行，灵敏度高，适合抓轻一点的东西。量程嘛，不用太大，0到5牛就够了，抓杯子、玩具什么的刚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实在不懂，你去电子市场找王老板，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能给你推荐合适的。”
“好嘞！”展博这下彻底不纠结弹簧的事了，拿起一瓶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抹了抹嘴，“那我先去查资料，明天就去买传感器！”说完，也顾不上满地的弹簧，兴冲冲地跑回房间了。
看着展博的背影，胡一菲笑着摇摇头：“这孩子，真是说风就是雨。”她转向张伟，“还是你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他给绕开了。”
张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想当年，我帮吕子乔解围的时候，比这难十倍的场面都见过。”他拿起一瓶可乐递给天宇，“喏，刚冰的，解解暑。”
天宇接过可乐，瓶身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里那点因展博追问而起的紧绷感也消散了。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甜意。
“谢了。”天宇看着张伟，语气里带着真诚。他知道，张伟这看似插科打诨的一番话，其实是在帮他解围。刚才展博追得紧，他正发愁该怎么应付，张伟这一来，不仅转移了展博的注意力，还给他递了个台阶，总算没让他把那些藏在心里的细节说漏嘴。
张伟摆了摆手：“谢啥，都是朋友。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展博好，总不能让他在一根弹簧上钻牛角尖吧？”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年到底用的什么弹簧？真记不清了？”
天宇看着他眼里的好奇，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举了举手里的可乐瓶：“反正比这个瓶身硬点，比拖拉机弹簧软点，具体的……确实记不清了。”
有些事，模糊着挺好。就像这瓶冰镇可乐，谁还记得是哪台冰箱冻的，只要喝着凉快，就够了。张伟看着天宇眼里的释然，了然地笑了，没再追问，拿起另一瓶可乐，对着胡一菲举了举：“来，干杯！庆祝展博终于不用跟弹簧较劲了！”
“干杯！”
清脆的碰瓶声响起，可乐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像极了那些被巧妙化解的尴尬，最终都化作了客厅里轻松的笑语，在午后的阳光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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