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往西一歪,李叔就猫着腰钻到院角,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钢卷尺。那尺子跟他一样,岁数不小,尾巴被砂轮啃掉一截,刻度线被泥灰糊得几乎看不见,可李叔把它攥得紧紧的,像攥着一根能点石成金的魔杖。
“三米……三米一……”他嘴里念念有词,膝盖跪在刚拔完韭菜的泥地上,裤腿瞬间被湿土洇出两个深色的圆。韭菜根还冒着辛辣的汁水,几只蚂蚁被连根拔起,在他脚背上慌不择路。李叔顾不上抖,眼睛几乎贴在卷尺上,生怕漏掉一毫米。
院墙根的青苔厚得像一层绿毯子,他拿半截铅笔头——那是晓阳丢在地上的——在砖缝里狠狠戳了个“十”字,又顺手把一根筷子粗细的小木棍插进泥里,像给新大陆插旗。“再往外五十公分,嘿嘿,那就是三米七。”他咧开嘴,笑得比捡到钱还响,缺了半颗的门牙在夕阳里闪了一下。
槐树上的麻雀被他突然的笑声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他的头顶,甩下一粒小白粪,正中他的草帽檐。李叔抹了一把,抬头骂:“去去去!老子数金砖呢,别添乱!”
身后“咔嚓”一声脆响,像谁踩断了一根干柴。李叔吓得一哆嗦,卷尺“哗啦”缩回去,差点抽到脸。回头一看——林建国扛着锄头,站在门口,锄刃上还挂着几根新鲜的玉米根,泥渣子簌簌掉。
“哥,量地呢?”建国咧嘴笑,汗珠在下巴晃荡。
李叔像被逮住现行的小偷,慌忙把卷尺往兜里塞,塑料壳子被汗一浸,滑溜溜差点掉地上。“啊……是啊,想种点秋白菜,看看够不够地方。”他顺手把刚才插的小木棍踢倒,用脚底板把“十”字记号碾成模糊的一团泥。
建国把锄头换到左肩,往院里扫了一眼:“这地儿行,就是得先耙平,韭菜根留地里,菜苗得叉根。”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别忘了留地界,省得跟邻居闹红脸。”
“留、留!我老李办事你还不放心?”李叔笑得比哭还难看,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小子是不是听见我算面积了?
建国没再多说,摆摆手往家走,夕阳把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锄头的铁片“当啷当啷”晃,像敲在李叔心口。
见人走远,李叔这才长出一口气,掏出卷尺又量一遍,这回连砖缝里的青苔都拿指甲抠掉,生怕多算一点。“三米三,钉死了!”他用铅笔在墙上又画了个圈,这次画得特别大,像给拆迁队留的暗号。
屋里媳妇喊:“老李!粥都凉啦!”
“来啦!”他答应着,却先顺路到鸡棚,伸手摸了一把鸡屁股,看有没有蛋——满手只摸到一撮热乎乎的鸡毛,这才想起母鸡今天还没喂。他胡乱撒了一把糠,心里盘算:明天一早就去镇上,找那个歪脖子木工老赵,让他带两根便宜檩条、一捆石棉瓦,一天搭完,越快越好。
晚饭桌上,小米粥冒着白汽,腌黄瓜闪着油光。李叔却端着碗发愣,筷子在粥里画圈,脑子里全是“十平米=几万块”的算盘。媳妇用膝盖碰他:“咋啦?粥里有钱?”
李叔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量好了,院角能搭个‘储物棚’,拆迁多算十平,咱儿子娶媳妇的首付就有了。”
媳妇眼睛“刷”地亮了,粥都顾不上喝:“那得赶紧!听说拆迁队下个月就进场。”
“怕啥,咱这是‘临时建筑’,查也查不出花。”李叔夹起一筷子黄瓜,嚼得“咔嚓咔嚓”响,仿佛已经听见点钞机“哗哗”声。
夜深了,月亮像一盏大灯笼挂在槐梢。李叔偷摸又溜出来,光脚蹲在墙根,拿卷尺再量一遍。月光下,那个铅笔圈泛着银灰,像一块现成的银元。他伸手摸了摸砖,冰凉,却让他心里滚烫。夜风掠过,带来远处稻田的蛙声,一声比一声急,像在催他:快点、快点。
他抬头看天,月亮躲进云里,只剩一圈毛边。李叔咧嘴笑,那笑容藏在黑夜里,没人看见,却亮得吓人——
“等着吧,明天一过,这五十公分就是咱家的金山银山。”
而此刻,林家小院传来晓阳脆生生的笑:“爸,车轮装好了!明天我能给李叔家送一兜咱家玉米吗?”
建国摸摸儿子的头:“成,但别打扰人家‘数金砖’。”
风吹过来,带着玉米叶的清香,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躁动。清溪村的夜,看似平静,实则像一锅快开的粥,底下已咕嘟咕嘟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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