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洞口的藤蔓，洒在地面上，叶蓁蓁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了片刻，感受着身体里那股因激动而尚未平复的余波。昨夜与萧衍的那番对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原本只求安稳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转过头，恰好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萧衍已经醒了，正靠坐在石壁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前几日的审视与探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更为复杂的审视——那是一种看待平等伙伴的目光，带着欣赏，也带着期许。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昨夜的盟约，已在彼此心中生根发芽。
简单的早饭过后，叶蓁蓁对父母说道：“爹，娘，今天我想和萧公子再去一趟昨天那个溪谷，仔细看看那里的地势，免得以后再有野兽从那边摸过来。”
叶明远和刘氏不疑有他，只当是女儿心思缜密，叮嘱他们万事小心。
于是，叶蓁蓁背上背篓，与拄着拐杖、行动已无大碍的萧衍，一同走出了山洞。
两人并肩走在山林间，谁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流淌。直到远离了山洞，确认四周无人，萧衍才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开口：“那座矿脉，必须严守秘密。在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之前，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我明白。”叶蓁蓁点头，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可是，守着宝山，却不能用，又有什么意义？我们缺人，缺技术，更缺一个安稳的环境。”
她将所有难题，都摆在了台面上。
萧衍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人手的问题，交给我。我有一些旧部，忠心可靠，只要我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自会想办法前来汇合。至于环境……这座深山，就是我们天然的壁垒。”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叶蓁蓁，带着一丝询问：“最大的难题，其实是技术。铁矿石不是木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传统的冶铁之法，耗时耗力，动静极大，且产出的多是劣质生铁。我们没有条件，也没有时间。”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叶蓁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微微垂下眼帘，做出一副回忆的神色，缓缓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游方郎中，他除了给我丹药，还曾留给我几本残破的古籍。我记性好，上面的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其中一本杂记上，就画着一种……很古怪的冶铁高炉。”
“哦？”萧衍的眉毛微微扬起，他知道，这又是她的“秘密”之一，但他没有追根究底，只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有何古怪之处？”
“那种高炉，比寻常的炼炉要小巧许多，结构也更复杂。书上说，它用的燃料不是木柴，而是一种叫‘焦炭’的东西，火力更猛，更持久。而且，它的出铁效率，是寻常炼炉的数倍，炼出的，而是可以直接锻打的熟铁。”
叶蓁蓁将现代炼铁高炉的原理，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半真半假地描述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听得萧衍心神震动。
小巧、高效、直接炼出熟铁……如果真有此等神技，那他们面临的所有技术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他深深地看了叶蓁蓁一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这个女子的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足以颠覆世人认知的宝藏？
最终，他将所有震惊都压了下去，化作了两个字：“可信？”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叶蓁蓁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们可以先建一个最小的试验炉。成功了，我们便拥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失败了，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些泥土和力气。”
这个提议，稳妥而又充满诱惑，萧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好！”他当机立断，“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达成共识后，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们再次来到那片断崖之下，这一次，萧衍的目光变得截然不同。他仔细地观察着矿脉的走向和山谷的地形，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出一幅未来的蓝图。而叶蓁蓁，则从空间里悄悄取出了一些更专业的勘探工具，采集了几份不同深度的矿石样本，以备后续分析。
回到山洞，他们便将计划，以一种简化的方式，告知了叶明远夫妇。
只说是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泥土，叶蓁蓁从书上看来的法子，可以烧制出比陶器更坚固的东西，想建个小窑试试。
叶明远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对女儿的话向来信服。一听能烧出好东西，立刻来了干劲。
于是，山洞里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
叶明远成了总工程师，在叶蓁蓁这个“总设计师”的指导下，开始用特定的黏土混合着沙子，搭建那个造型古怪的“小窑”。
刘氏和叶蓁蓁，则负责后勤。她们采集了大量的干柴，又挖了一个简易的炭窑，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将木柴烧制成冶炼必需的木炭。
山林间，一时间叮叮当当，烟火气息愈发浓郁。
萧衍的伤势，也在这忙碌的氛围中，好得更快了。他虽然不能干重活，却也没有闲着。他会拄着拐杖，在附近巡视，勘察地形，选择警戒哨位；也会在叶明远遇到难题时，用他那远超常人的见识，从旁指点一二。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小小的家庭。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热气腾腾的烤肉和菜粥。刘氏看着女儿和萧衍之间那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脸上笑开了花，不住地给萧衍夹菜。
“萧公子，多吃点，你这身子得好好补补。”
叶蓁蓁看着母亲那殷勤的模样，有些无奈，却也觉得心中温暖。
她转头看向萧衍，他正低头喝粥，火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柔和。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
“多谢伯母，”他开口，声音温润，“也多谢你。”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极轻，只有叶蓁蓁听见了。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几天后，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那个凝聚了他们全部希望的小高炉，终于在山洞不远处一个极为隐蔽的山坳里，宣告建成。
它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像一个大号的陶罐，但其内部复杂的风道和炉腔结构，却蕴含着跨越千年的智慧。
一家人围着这座小小的熔炉，神情紧张而又激动。
叶蓁-蓁深吸一口气，从火堆里引来一根燃烧的木柴，递到父亲手中，沉声道：“爹，点火吧。”
叶明远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那簇火焰，小心翼翼地，送入了炉底的添柴口。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这一点星火，仿佛也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火焰，滚烫而炽热。他们知道，当炉火熊熊燃烧之时，他们颠覆这个乱世的征程，才算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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