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钻进夜色的瞬间,断剑上的暗红就淡了下去。
我站在院子里,手指还搭在剑柄上,锈渣混着血黏在指缝里,有点发烫。
阿骨打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昭哥,纸鹤飞进第七户了!要不我现在就——”
“回去。”我转身往屋走,“关门。”
“啊?”
“我说,关门。”
我抬脚踹上院门,木板撞墙的动静惊飞了檐下一只夜鸦。阿骨打落地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嘴里还念叨:“这就完了?不冲进去把那壳子砸了?”
“砸了壳子,真身就跑了。”我头也不回,“他躲在别人身体里看我,说明不敢露脸。现在最怕什么?”
“怕您装死?”
我拉开屋门,回头看了他一眼:“怕我疯得更没边。”
门“砰”地关上,屋里一片黑。
我摸到床边坐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比昨夜稳了些。疯批值系统从刚才开始就没动静,连个弹幕都刷不出来。不是失效,是被压住了。就像有人拿块铁板盖住信号塔,外面吵翻天,里面收不到一点波。
可那纸鹤是用疯批值驱动的,能飞进去,说明屏蔽有缝。
只要他看我,只要他动念,就有破绽。
但现在,我不追。
我要等他自己心虚。
阿骨打蹲在门口,扒着门缝小声问:“昭哥,今天还开茶话会吗?”
“不开。”
“那……还骂人吗?”
“闭嘴,睡觉。”
屋外安静下来。
我盘腿坐上床,手指顺着断剑的裂痕慢慢划。锈渣扎进皮肉,有点疼,但这点疼让我清醒。系统不给反馈,那我自己挖。
前世记忆碎片不是靠兑换拿的,是抢的。
我闭眼,手按在封印位置——胸口偏左,肋骨第三道。那儿像埋了块冰,平时压着我不让我动真格的。现在我不压它,我往里撞。
一下,两下。
疼得牙根发酸。
画面突然闪出来:一片荒原,天是黑的,地上全是尸体。我站在中间,手里握着一柄完整的黑剑。风一吹,整片战场的时间突然慢了,有人举刀砍我,刀到半空停住,连溅出的血珠都悬在空中。
然后我动了。
一步跨到那人面前,剑尖挑开他的喉。
记忆断了。
我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
不是时间停了,是我比时间快。
这叫“时空凝滞”,但我不可能真的停时间。我能做的,是预判。
把妖魔感知拉到极限,把战斗经验堆到顶,提前看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睁开眼,冲门外喊:“阿骨打!”
“在!”
“拿刀来,趁我还没后悔。”
门开一条缝,阿骨打递进来一把短匕,刀身卷了刃,是他平时切肉用的。
我接过来,扔到地上。
“听好了。你蒙上眼,什么时候动手都行,但必须真砍。”
“啊?伤着您我可担不起!”
“你不砍,我就把你变成清明节烧的纸狗。”
他哆嗦了一下,乖乖拿布条蒙住眼,站在三步外,手握匕首,浑身绷紧。
我闭眼,深呼吸,把所有感知集中到耳朵和皮肤上。
风动,衣角抖了一下。
我知道他要动了。
不是靠听,是靠“感觉”。就像老鼠过街前,猫会炸毛。
他抬手的瞬间,我侧身。
匕首擦着袖口划过,“刺啦”一声,布条飞了半截。
“再来。”
第二次他学乖了,故意咳嗽一声骗我,结果真动在咳嗽前。
我又躲开。
第三次、第四次……他开始用脚步声干扰,突然跳起来,落地时偷袭。
我中了两下。一道在手臂,一道在肩,血渗出来,染红了青袍。
疼归疼,但我笑了。
因为每一次,我都比他快半拍。
不是我动作快,是我“知道”他会怎么动。
我把断剑放在腿上,手指抹了点血在剑身裂痕处。
系统还是没反应。
但我不需要它了。
“叫那几个蠢货进来。”我说,“瘸腿蛤蟆、断角山羊,还有打嗝穿山甲,一个都不能少。”
阿骨打跑去叫人。
不多时,三个妖魔挤进屋子,站成一排,跟小学生报到似的。
“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变了。”我指着自己,“蒙眼,轮流上,目标——打中我。”
蛤蟆蹦了一下:“昭哥,我们真下重手?”
“你敢下,我就敢把你炖汤。”我冷笑,“但你们要是放水,我现在就炖。”
三妖对视一眼,默默蒙眼。
第一轮,我被砸中两次,撞翻了椅子。
第二轮,我避开三成。
第三轮,我开始反击。
山羊刚抬手,我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他直接跪了。穿山甲想从地下钻出来偷袭,我提前一脚踩住他脑袋,按进地板。蛤蟆跳得高,但我听到了空气的波动,侧身一肘撞在他肚子上,它当场打嗝喷出一股臭气。
“行了。”我站直,呼吸平稳,“再来。”
他们换着顺序,变换节奏,甚至开始配合。山羊正面冲,蛤蟆从背后跳,穿山甲挖地道。
我闭眼。
风动,地面微震,肌肉收缩的细微声响钻进耳朵。
三个人,三种攻击轨迹,全在我脑子里画出了线。
我动了。
左闪,右拧,后仰,前冲。
三道攻击全落空。
我睁眼,抬手一掌拍出,气流炸开,三妖像被锤砸中,齐齐倒飞,撞在墙上又滑下来,瘫成一堆。
阿骨打瞪大眼:“昭哥……您这哪是预判,您这是开了透视挂啊!”
我摸了摸断剑。
不是透视。
是“刹那预判”。
把感知、经验、本能全压进一瞬间,提前看到未来半秒。
以前靠疯批值刺激神经,现在靠自己硬挖。
系统被屏蔽,反而逼我走出了这一步。
我低头看掌心,伤口还在,但血止住了。封印也没再反扑。
很好。
外头不能疯,那我就在里头疯。
“都滚出去。”我对地上的妖魔说,“今晚谁也不准来敲门。”
门关上,屋里只剩我一个。
我重新盘坐,手放回断剑上。
刚才那一战,让我摸到了点新东西。
记忆碎片里,我用“时空凝滞”时,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但我不慢。不是时间变了,是我的“认知速度”变了。
就像看电影,别人看的是24帧,我看的是120帧。
帧率越高,看到的细节越多,反应就越快。
我能把妖魔感知当摄像头,把战斗经验当数据库,把自己变成一台人形预判机。
再来。
我闭眼,主动撞封印。
疼得浑身抽筋。
记忆闪现:千军万马中,我一剑劈下,敌人动作如凝固蝼蚁。我穿行其间,像在逛菜市场,随手点杀。
画面断了。
我睁开眼,鼻子里流出血,抹了一把,继续。
一次,两次……第七次冲击,我突然感觉到——
胸口那块“冰”,裂了条缝。
不是封印松动,是它第一次,有了温度。
我笑了。
原来不是它在压制我。
是我一直不敢碰它。
现在我不怕了。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阿骨打蹲在外头,抱着膝盖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昭哥?”
“去。”我说,“把城西那片废庙的香灰收一点来。”
“啊?现在?”
“对,现在。”
“可您不是说不说话、不发疯、不动……”
“我改变主意了。”我靠在门框上,“疯子装睡,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睁眼。但疯子开始做事,说明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把人逼疯。”
他愣了几秒,咧嘴笑了:“得令!”
翻身跳上墙,窜进夜色。
我关上门,回到床边,把断剑横放在腿上。
手指划过剑身,锈迹下有东西在动,像血,像火,又像某种活物的脉搏。
我闭眼,最后一次撞封印。
记忆碎片哗地铺开——
我站在高塔之上,脚下是燃烧的城。
风很大,吹得我衣袍猎猎。
我低头,看见无数人跪在地上,哭喊着我的名字。
有人喊“魔尊”,有人喊“救世主”,有人喊“爹”。
我笑了。
然后一剑斩下。
天,裂了。
我猛地睁眼,呼吸粗重,掌心发烫。
断剑嗡鸣了一声。
系统弹幕终于跳出来一条:
【疯批值恢复0.8%……检测到自主突破,奖励:记忆碎片x1,状态——刹那预判(雏形)】
我咧嘴笑了。
好啊。
你终于肯给点甜头了。
但我不稀罕了。
真正的疯,不是靠你喂积分。
是明知道前面是地狱,还笑着走下去。
我摸了摸剑,轻声说:
“下次,别等我求你。”
“我自己,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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